第62章 将计就计1

　　识破录音破绽带来的短暂清醒之后，是更深沉的算计。沈清辞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晨曦微光刺破云层，照亮庭院中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草木。眼底的混乱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陆铭轩希望她相信录音，希望她被仇恨蒙蔽，将矛头直指陆寒洲。

　　那么，她便如他所愿。

　　这是一步险棋。与陆铭轩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接近核心秘密，同时又能暂时麻痹陆寒洲（如果陆铭轩的眼线足够灵通）的途径。她需要利用陆铭轩的“信息渠道”，更需要摸清他真正的目的。

　　下定决心后，她开始精心编织自己的“反应”。

　　她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刻意维持完美的平静，而是允许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极力压抑的焦躁和恍惚，偶尔流露出来。在早餐桌上，她会对着某处虚空发呆，直到陆寒洲敲击桌面的声音将她“惊醒”；与他目光相接时，她会像是受惊般，飞快地垂下眼睫，指尖微微蜷缩。

　　她甚至在某次陆寒洲习惯性地揽住她腰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放松，但那瞬间的抵触，足以被有心人捕捉。

　　她知道，陆寒洲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异常。但他会如何解读？是认为她因之前的警告和监视而心生叛逆？还是……怀疑她接触了外界，得知了什么？

　　她不确定。她只能赌，赌陆寒洲暂时不会采取极端措施，赌他会继续观察，也赌陆铭轩会将她这些“异常”解读为他想要的效果——她相信了录音，对陆寒洲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与恨意。

　　几天后，在一个由陆氏旗下艺术基金会举办的公益画展上，机会再次降临。

　　沈清辞依旧是陪在陆寒洲身边的点缀。当陆寒洲被几位重要的赞助人围住时，她借口去洗手间，暂时脱离了中心圈。在通往洗手间的僻静走廊拐角，一道身影悄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陆铭轩。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沈小姐，你看起脸色不太好。”他低声说，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沈清辞抬起头，眼中迅速蓄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强忍着巨大的情绪。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带着恐惧和求证的眼神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录音……是真的，对吗？”

　　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残酷真相击垮、却又不得不寻求确认的脆弱者。

　　陆铭轩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重而怜悯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那就是真相的一部分。”

　　他上前一步，靠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清辞，你现在很危险。他把你留在身边，绝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感情。你父母，清许……他知道你不会放弃追查。留着你，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监控，或者在必要时……”

　　他适时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恐怖想象空间。

　　沈清辞配合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又白了几分，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她一把抓住陆铭轩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我该怎么办？”她哽咽着，泪水终于滑落，带着绝望的无助，“铭轩，你帮帮我……我不能，我不能让清许死得不明不白……”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将一个骤然得知血海深仇、惊慌失措又寻求依靠的女人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陆铭轩看着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眼底的满意之色更浓。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带着安抚，却又保持着一丝微妙的距离。

　　“别怕，清辞。”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自信，“我知道你很难，但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你需要证据，更多能扳倒他的证据。”

　　“证据？”沈清辞抬起泪眼，茫然又急切地看着他，“我到哪里去找证据？他那么谨慎……”

　　“他确实谨慎，但并非无迹可寻。”陆铭轩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快速低语，“‘潜渊’项目的初代核心数据，虽然大部分被销毁，但有一部分极其关键的备份，被他转移了。不在集团总部，也不在第七区。”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核心数据备份！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泪眼朦胧的脆弱，追问道：“在哪里？”

　　陆铭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评估她是否值得托付这个秘密。片刻后，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地点：“‘墨砚斋’。”

　　沈清辞瞳孔微缩。那是陆寒洲名下的一处极其私密的产业，位于城郊，名义上是一家收藏古籍和文房四宝的私人会所，实则守卫森严，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

　　“那里……我怎么可能进得去？”她适时地表现出畏难和绝望。

　　“硬闯自然不行。”陆铭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他每周三晚上，雷打不动会去那里待上两个小时，独自处理一些‘私事’。那是他警惕心相对最低的时候。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墨砚斋’的地下保险库，用的是双重生物识别系统，除了他自己的虹膜，还需要……他常年佩戴的那枚翡翠扳指的指纹膜。”

　　沈清辞的心跳几乎停止。如此机密的信息，陆铭轩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在陆寒洲身边，到底埋了多少钉子？或者说，他对“潜渊”和陆寒洲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寻常堂弟的范畴？

　　“我……我怎么可能拿到他的扳指指纹……”她喃喃道，仿佛被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吓到了。

　　“机会需要创造，也需要等待。”陆铭轩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温和面具，“我会再联系你。记住，清辞，你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清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那双刚刚还盛满无助和恐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光和翻涌的思绪。

　　“墨砚斋”……双重生物识别……翡翠扳指……

　　陆铭轩给出的信息，是诱饵，也是试探。他想看看她有没有胆量，有没有能力，去触碰陆寒洲最核心的机密。

　　而她，将计就计，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获取证据的途径，更是她摸清陆铭轩底牌，以及验证“潜渊”真相的关键一步。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裙，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顺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绝望与阴谋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转身，向着展厅中心，向着那个她既恨又惧，此刻却必须继续依附的男人走去。

　　脚下的路，似乎更加危机四伏，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猎豹，已然弓起了身子，锁定了新的猎物。而这一次，她要将计就计，将这危险的棋局，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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