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抉择与风险

　　纸条被水流卷走，连同那行触目惊心的字迹，一同消失在管道深处。可那行字，却像用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沈清辞的脑海里，每一个笔画都灼烧着她的神经。

　　「想知道清许的真正死因吗？」

　　妹妹清许……那张总是带着明媚笑容的脸庞，那双与她一样、却更显天真烂漫的眼眸，最后定格在一张冰冷的、印着“实验室意外”的死亡通知单上。她曾抱着那份通知单，哭到昏厥，被迫接受了那残酷的“事实”。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追查父母之死的迷雾中，几乎……几乎要将妹妹的“意外”也归咎于那场笼罩着家族的巨大阴影，却从未敢如此直接地去怀疑——那并非意外！

　　陆铭轩的话，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掀开了她心底那块从未真正愈合、只是被勉强覆盖的伤疤，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从未停止疼痛的真相渴求。

　　她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背靠着浴缸，浑身脱力。胸腔里仿佛有两只野兽在疯狂撕扯。

　　一只野兽在咆哮：去！去找陆铭轩！他手里可能握着钥匙，能打开妹妹死亡真相的钥匙！这是最快、最直接的途径！父母之死迷雾重重，妹妹的死因又添疑云，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另一只野兽则在发出冰冷的警告：冷静！沈清辞，冷静！这是陆铭轩！是陆家人！是那个在陆寒洲警告下依旧敢铤而走险、心思难测的陆铭轩！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利用她对妹妹的感情，引诱她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她回应，就等于将致命的把柄主动送到了对方手中。陆寒洲会如何反应？那滔天的怒火和占有欲，足以将她和她所追寻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风险……巨大的风险！

　　与陆铭轩接触，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陆寒洲的监视无处不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引来他雷霆万钧的打击。陆铭轩本人也绝非善类，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真心想透露真相，还是想利用她来打击陆寒洲？或者，两者皆有？

　　她想起陆铭轩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他几次三番意味深长的“关心”和“同情”；想起他与陆寒洲之间那诡异的、暗流涌动的关系。

　　不可信！这个人不可信！

　　可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知道些什么，而这是她唯一能最快触及到妹妹死亡核心的机会呢？错过这次，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清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要让妹妹死得不明不白？！

　　心脏像是被放在滚油里反复煎炸，痛苦与焦灼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渴望真相，渴望到骨髓都在叫嚣，可她更清楚，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她不仅会失去为父母、为妹妹复仇的机会，连她自己，也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意外”，如同从未存在过。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却燃烧着痛苦火焰的女人。那双眼睛里，有挣扎，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她不能冲动。她必须权衡。

　　与陆铭轩接触，风险极高，但潜在收益也可能巨大——直接指向妹妹死因，甚至可能连带出更多关于“潜渊”和父母之死的线索。

　　不接触，看似安全，却可能永远停滞不前，在陆寒洲编织的华丽牢笼里虚耗光阴，任由真相被时光和权势彻底掩埋。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谨慎的评估。她不能立刻回应陆铭轩的试探。她必须观察，必须等待，必须在确保有至少一丝自保之力的情况下，才去触碰这枚可能爆炸的炸弹。

　　沈清辞扶着浴缸边缘，艰难地站起身。冷水再次扑上脸颊，刺骨的冰凉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底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强行压下去，重新覆上一层平静的、带着些许疲惫的薄冰。

　　她走出浴室，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挺直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背脊，泄露了她内心正在进行着的、无比残酷的战争。

　　晚餐时，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陆寒洲身边，为他布菜，回应着他偶尔的问话，甚至在他看过来时，还能勉强扯出一个浅淡的、依赖的笑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那个叫嚣着要去寻找真相的疯狂念头搏斗。

　　抉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风险，如同弥漫在四周的毒雾。

　　她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身后是华丽的囚笼。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注定荆棘密布，鲜血淋漓。

　　而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那个可能改变一切，也可能毁灭一切的决定。

　　夜色渐深，她躺在陆寒洲身侧，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只有那一个问题：

　　赌，还是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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