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急救与审讯

　　地下实验室的混乱被一种更压抑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紧迫感取代。陆铭轩像一块破布般被从锈蚀的金属支架上小心取下，鲜血浸透了临时加压包扎的纱布，依旧不断渗出。他脸色灰败，瞳孔已有散大的趋势，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训练有素的医疗小组将他固定在担架上，迅速通过刚刚清理出的通道向外转移，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那是地面接应的救护车。

　　陆寒洲没有跟随。他站在一片狼藉的主控室内，身上沾染着尘土与不知是谁的血迹，右臂的绷带早已被重新渗出的鲜血染成暗红。他看着医疗小组消失在通道尽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个被几乎钉死在墙上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沈清辞已经被移至相对干净些的备用电源间，靠坐在墙边，身上披着罗德找来的保温毯。她依旧低垂着头，长发遮掩了大部分脸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像是受惊过度后无法平复的生理反应。一名随队医生刚刚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紧握着毯子边缘、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沉稳而清晰，停在她面前。

　　沈清辞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那居高临下的、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

　　“感觉怎么样？”陆寒洲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沈清辞沉默了几秒，才用带着一丝虚弱颤音的声音回答：“……还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怎么样了？”

　　“还有一口气。”陆寒洲的回答简短而冷酷，“在去手术室的路上。”

　　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慎：“告诉我，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从你挣脱我开始，每一个细节。”

　　这不是关怀，这是审讯。在手术室外等待结果的间隙，冷静地复盘刚刚那场致命的“意外”。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依旧低着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后怕，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太害怕了，也太生气了……听到他说那些话，想到他和他父亲做的那些事……我控制不住……”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我就想冲过去问他……为什么……”

　　“然后呢？”陆寒洲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引导着她。

　　“他……他想抓我……”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恐惧，“他的手伸过来……我很害怕，我想推开他……我们……我们好像撞在了一起……力气很大……我站不稳……”

　　她的叙述混乱，符合一个受惊者的状态，但关键点都指向了“意外”——情绪失控、主动靠近、挣扎推搡、重心不稳。

　　“你是怎么推开他的？用的哪只手？推在什么位置？”陆寒洲的问题精准而细致，像手术刀一样，剖开过程的每一帧。

　　沈清辞似乎努力回忆着，迟疑地说：“好像是……右手？……记不清了，太乱了……就……就推在他身上……他向后倒……然后就……”她发出细微的啜泣声，仿佛不忍回忆那可怕的画面，“……撞到了那个架子上……”

　　她完美地复刻了一个“意外”受害者视角所能提供的一切——充满主观情绪、细节模糊、逻辑符合常理。

　　陆寒洲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质疑。直到她说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时，他才再次开口。

　　“你做得很好。”他忽然说道。

　　沈清辞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和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错愕。

　　陆寒洲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没有赞许，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看着她苍白脸上残留的泪痕，看着她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在那种情况下，保护自己是本能。你活了下来，这就够了。”

　　他的话像是安慰，又像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结语。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正含义。他是相信了她的说辞，还是……看穿了一切，却选择了默许甚至……肯定？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慌乱地垂下眼帘，将半张脸重新埋进毯子的阴影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了些。

　　陆寒洲没有再追问。他转身，对罗德吩咐了几句，安排后续的现场清理和证据转移。然后，他走向通道口，准备前往医院。

　　在经过沈清辞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有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医生会送你回去休息。记住，你今天受了很大惊吓，需要静养。”

　　急救在进行，审讯暂告段落。

　　但沈清辞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陆寒洲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他那句含义不明的“你做得很好”，像一根刺，扎在了她刚刚手刃仇敌后、尚未完全平静的心上。

　　手术室外的等待，将是对她演技和神经的又一场考验。而陆寒洲，显然不会轻易让这件事，以一个简单的“意外”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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