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短暂平和

　　程雪凝离京，陈董落马，围绕着陆寒洲和沈清辞的明枪暗箭似乎暂时偃旗息鼓。那些窥探的、揣测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陆寒洲毫不留情的清算和沈清辞出乎意料的反击之后，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分忌惮，暂时收敛了起来。

　　陆宅仿佛也随之进入了一段罕有的平静时期。

　　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餐厅的长桌上。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僵硬的、各怀心事的沉默用餐。沈清辞会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喝着牛奶，偶尔抬眼看看对面正在浏览平板财经新闻的陆寒洲。

　　他的右臂依旧缠着绷带，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但气色已然好了许多。有时，他会因为某个数据微微蹙眉，沈清辞的目光便会在他蹙起的眉心和手臂的绷带之间轻轻掠过，然后很快垂下，掩饰住眼底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不再像惊弓之鸟，也不再刻意扮演怯懦。她只是沈清辞，一个暂时栖息在此处，与这个男人有着复杂牵连的女人。

　　偶尔，陆寒洲会突然开口，不是命令，而是近乎平常的询问。

　　“今天有什么安排？”

　　或者，将平板推过去一点，指着某条不起眼的社会新闻：“看看这个。”

　　那新闻或许与“潜渊”有蛛丝马迹的关联，或许只是他随手的试探。沈清辞会仔细看完，然后给出自己的看法，冷静，客观，偶尔带着一针见血的敏锐。

　　陆寒洲会听着，不置可否，但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

　　下午，他有时会在书房处理公务，沈清辞则待在相邻的小客厅里看书。她不再被限制活动范围，可以在别墅内大部分区域自由走动。有一次，她抱着一本厚重的艺术史走过书房门口，看到他正用未受伤的左手有些笨拙地试图拆一份文件袋。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默不作声地接过他手里的裁纸刀，利落地划开封口，然后将文件和刀一起递还给他。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陆寒洲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文件，只淡淡说了声：“谢谢。”

　　沈清辞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同于往常的平和。

　　他甚至默许了她重新拿起画笔。画具被罗德妥善地送回了她的房间，就在原来靠窗的位置。只是这一次，旁边多了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和小几，仿佛在说，这里是她可以安心停留的角落。

　　沈清辞没有立刻开始创作。她只是常常坐在那张沙发里，看着空白的画布，或者窗外修剪整齐的花园，一坐就是很久。她在梳理，在消化，在试图厘清自己与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男人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替身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像角落里淡淡的灰尘，不去触碰，便仿佛不存在，但你知道它还在。只是，那夜他部分的坦白，他未说完的话，以及后来联手对敌时展现的信任与默契，为这层关系覆上了一层更加复杂难辨的纱。

　　他们像两个在激流中暂时找到一块浮木的落水者，都知道水流依旧湍急，前方仍有瀑布，但在这一刻，他们选择共同抓住这块浮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平衡。

　　没有尖锐的冲突，没有刻意的靠近。只是一种存在于同一屋檐下的、彼此适应又相互观察的共处。

　　夜晚，沈清辞依旧睡在主卧的沙发上。陆寒洲没有勉强她。有时深夜，她会醒来，听到床上他因伤口不适而翻身的细微声响，或者压抑的、极轻的吸气声。她会静静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那边的声响平息，才重新闭上眼。

　　这是一种奇特的平和。建立在未解之谜和外部威胁暂缓的基础之上，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美丽，却一触即破。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平静不会持续太久。“潜渊”的阴影依旧笼罩，陆铭轩的势力虽受挫却未根除，程雪凝的恨意不会因距离而消弭，还有他们两人之间那未曾言明的情感与过往的纠葛……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短暂偷来的时光里，硝烟暂时远去。他们像寻常人一样，共享着同一片屋檐下的空气，维持着一种看似日常，实则暗流潜藏的共处。

　　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压抑的宁静，等待着下一轮未知风浪的考验。

　　沈清辞站在画架前，终于拿起了一支炭笔，在空白的画布上，落下了一道不确定的、试探的线条。

　　而书房里，陆寒洲看着罗德送来的、关于“潜渊”最新动向的加密报告，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宁静，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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