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情感动摇

　　程雪凝离开了，带着那张如同诅咒般的照片和诛心的话语。偏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沈清辞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的轰鸣。

　　她维持着跌坐的姿势，双手死死抠着椅子的木质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泛白。眼前不断闪过那张泛黄照片上的侧影——林晚那模糊却与她惊人相似的轮廓，少年陆寒洲脸上那罕见的、她从未得到过的柔和。

　　“替身……”

　　这两个字不再是程雪凝投下的毒刺，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针，从她每一个毛孔扎入，刺穿血肉，直抵灵魂深处。

　　如果这是真的……

　　那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都成了什么？

　　她处心积虑地扮演温顺，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弱点，利用他的恐惧和依赖，甚至……甚至在那悬崖边，在他怀里说出“有你在，不怕”时，心底那丝连自己都唾弃的、可悲的悸动……

　　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建立在一个虚假的前提上？她所以为的复杂博弈，她所以为的仇恨与扭曲情感的纠缠，原来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陆寒洲冷眼旁观着她的表演，心底或许在嘲弄地看着这个试图模仿林晚、却永远只能是拙劣赝品的蠢货？

　　一股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和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她想起他偶尔凝视她时，那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原来那不是在看她沈清辞，而是在透过她，追忆另一个死去的灵魂？

　　她想起他噩梦惊醒时，紧紧抱着她，仿佛她是唯一的浮木。原来他汲取的不是她沈清辞带来的安抚，而是那个叫林晚的女孩可能曾给予过的温暖错觉？

　　她想起自己那次扬手打了他耳光，他震怒之下口不择言地提及她死去的妹妹……是否在他心里，她和她妹妹的清许，都比不上那个林晚一丝一毫？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细节，在此刻都被“替身”这个可能性重新解读，染上了令人绝望的色彩。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地狱里与恶魔共舞，至少，她是清醒的，是为了复仇而不得不周旋。可如果连这“仇恨”的对象都是错的，如果连她自身的存在都只是一个可悲的投影……那她坚持的意义何在？她活着的意义何在？

　　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地基崩塌，碎成了齑粉。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屈辱和自我厌弃混合成的、滚烫的液体。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哭出声来。

　　不能哭！

　　不能在程雪凝可能窥探的地方流露出崩溃！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进与卧室相连的浴室，反锁上门，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哗哗地流着，掩盖住她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喘息和呜咽。

　　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狼狈不堪的女人。

　　这就是她吗？

　　一个活在别人影子下的可怜虫？

　　一个连仇恨都可能找错了目标的傻瓜？

　　情感剧烈地动摇着，如同遭遇了最高震级的地震，将她内心所有构筑起来的防线和信念，都震得四分五裂。

　　如果……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替身……

　　那她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坚持，岂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复仇？向谁复仇？向一个可能只是把她当做情感替代品的男人？还是向那个她连面都没见过、却阴魂不散地笼罩了她整个人生的……林晚？

　　混乱。彻底的混乱。

　　她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任由冰冷的水汽和绝望的情绪将自己包裹。

　　程雪凝的目的达到了。

　　她不仅离间，她几乎摧毁了沈清辞赖以支撑的整个精神世界。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被这残酷的“真相”击垮，彻底沉沦，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或者如程雪凝所愿，“识趣”地消失。

　　要么……就去亲手验证这“真相”！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将她推向更深的万劫不复！

　　冰冷的水流声持续不断。

　　沈清辞蜷缩在阴影里，如同受伤的幼兽，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也在绝望的灰烬中，等待着那一点可能重新燃起的、名为“求证”的疯狂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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