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礼成

　　雪后初霁，洞天被装扮得焕然一新。苍翠的冬青与松枝编成的花环点缀着石壁，碎星涧的水流仿佛也流淌得更加欢快，映着天光与未化的雪色，波光粼粼。那棵光秃的枫树下，一方石台被铺上了暗金色的锦缎，权作香案，其上虽无祖宗牌位，但案前静坐的菩提祖师，拂尘轻搭臂弯，神色肃穆而祥和，便已是这天地间最重的“高堂”。

　　土地公今日换上了一身略显拘束但十分整洁的新袍子，圆圆的脸上红光满面，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洪亮、更庄严：

　　“吉时已到——”

　　“新人就位——”

　　声音在静谧的洞天中悠悠传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孙悟空率先走了出来。他并未穿着传统的繁复婚服，而是一身苏晓晓为他设计的改良款——依旧是那耀眼的绯红为主色，衣袂处以暗金丝线绣着简约而流畅的云纹，腰封紧束，勾勒出他挺拔劲瘦的身姿。长发以一枚简单的金冠束起，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不羁，多了几分沉稳与英气。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看向另一端时，灼热得仿佛能融化残雪。

　　苏晓晓在小精怪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一身月华白的嫁衣，同样摒弃了过多的珠翠，唯有发间簪着一支孙悟空亲手雕琢、略显朴拙的木簪。曳地的裙摆在她身后铺开，如同月华流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方绣着他们“家”的盖头。洁白的缎底上，红线的枫树，银线的星空，以及树下依偎的人影，在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将她与这片天地、与他，紧紧联系在一起。

　　土地公深吸一口气，高声唱礼：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洞天之外那片浩瀚苍穹，对着这方承载了他们相知相守的天地，深深一揖。

　　“二拜高堂——”

　　他们转向端坐的菩提祖师，恭敬行礼。祖师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欣慰与柔和，拂尘轻扬，算是受了此礼。

　　“夫妻对拜——”

　　孙悟空与苏晓晓相对而立。隔着那方描绘着他们过往与未来的盖头，目光仿佛已交织在一起。他看着她，她亦感知着他。两人同时俯身，头颅几乎相触，这一个躬身，许下的是一生的承诺，是跨越了时空与算计的坚定选择。

　　“礼——成——”

　　土地公的声音带着喜悦的颤抖，尾音悠长。

　　最重要的时刻到了。

　　洞天内静得能听到雪水从叶片滴落的声音。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孙悟空身上。

　　他上前一步，站定在苏晓晓面前。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感受到对面之人细微的、紧张的呼吸声。他伸出手，那双曾搅乱蟠桃会、掀翻八卦炉，此刻却带着微不可察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力道，捏住了盖头的一角。

　　那动作，与之前玩笑般用金箍棒挑开红布时截然不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珍视。

　　红绸被缓缓向上掀起。

　　先露出她线条优美的下颌，接着是那微微抿着的、涂了淡淡胭脂的唇瓣，然后是挺秀的鼻梁，最后——

　　盖头彻底掀开，收入他的掌中。

　　她仰起脸，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同样盛装的容颜，颊边绯红，比任何霞光都要明艳动人。四目相对，无需言语，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悸动、所有的归属感，都在这一眼中交汇，凝成永恒。

　　土地公适时地上前两步，神色愈发庄重，朗声道：

　　“新人盟誓——”

　　孙悟空执起苏晓晓的双手，紧紧握住。他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回荡在洞天之间：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当最后一句“载明鸳谱”落下，孙悟空凝视着苏晓晓，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懂的笃定，沉声补充道：

　　“此誓，天地为鉴，日月同证。俺老孙，绝不遗忘。”

　　苏晓晓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幸福与触动。

　　菩提祖师此时缓缓起身，走到一对新人面前。他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苏晓晓身上，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前路多艰，然心灯不灭，则万古皆明。此间种种，已入命数，纵使劫波翻涌，亦有其痕。”

　　他的话语如同谶言，既有点拨，亦有祝福。说罢，他袖袍一拂，两道温和的灵光没入孙悟空与苏晓晓体内，并非强大的法力，而是一种温润的祝福与守护。

　　合卺酒被端上，由土地公珍藏的灵酒斟满玉杯。两人手臂相交，仰头饮尽。酒液甘醇，带着灵果的香气，一如他们此刻交织的、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决绝的未来。

　　礼成了。

　　没有三界宾客的喧闹，只有洞天内的几位见证者。

　　没有天庭的册封与祝福，只有他们彼此紧握的双手和永不背弃的誓言。

　　他是被镇压的妖王，她是异世而来的孤魂。

　　在这一天，在五行山下，在漫天冰雪的环抱与见证中，他们逆着天命，自成天地，结为了夫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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