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丹堂的橄榄枝

　　议事殿内的气氛，因外门执事王焱的突然闯入而微微一滞。

　　宗主云宸真人眉头微蹙，但还是开口道：“进来回话。”

　　王焱快步走入殿内，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他先是对上首和两侧长老躬身行礼，然后才开口道：“启禀宗主，诸位长老，负责清扫镇渊塔外围区域的弟子回报，塔身东南角基座处，发现数道新增裂痕，且有微弱魔气外溢迹象！值守弟子不敢怠慢，特命属下立刻前来禀报！”

　　“什么？镇渊塔异动？”刑律长老墨辰率先发声，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裂痕规模如何？魔气溢散程度怎样？可曾接近探查？”

　　王焱连忙低头：“回墨辰长老，裂痕具体深浅尚不明晰，魔气溢散极为微弱，若非仔细感知几乎难以察觉。因镇渊塔事关重大，值守弟子未得命令，不敢贸然靠近深查，只在外围确认了异状便立刻上报。”

　　镇渊塔！

　　听到这三个字，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连一直笑呵呵的丹堂长老青松真人也收敛了笑容。即便是李维，也能从这骤然紧张的气氛中感受到那所谓的“镇渊塔”绝非寻常之地。

　　沐雪璃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下意识地看了李维一眼。镇渊塔的异动，在这个时间点发生，未免有些巧合。

　　宗主云宸真人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沉吟片刻，沉声道：“镇渊塔乃宗门重地，关乎一界安宁，不容有失。墨辰长老，此事由你刑律堂负责，立刻带人前去仔细勘察，评估风险，若有需要，即刻启动加固封印的相关准备。”

　　“遵命！”墨辰长老立刻领命，站起身，冷厉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尤其在李维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去。镇渊塔的突发状况，显然比在这里争论灵石的分配更重要，也更符合他刑律长老的职责。

　　墨辰的离去，让殿内原本有些僵持的气氛为之一缓。

　　云宸真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李维和沐雪璃身上，显然镇渊塔的事情打断了他之前的权衡。他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雪璃，李维小友，修复神兵之事，既已初见成效，便当继续。然墨辰长老所言亦有理，资源耗费需有所节制。”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吧，暂且每月拨予你们中品灵石五十块，下品灵石三百块，供你们试验之用。若后续确有更大进展，再行增补。青松长老，此事便由你丹堂协助支应，毕竟灵石调配，你丹堂经手最多。”

　　这个分配，远远低于李维的预期。中品灵石五十块？恐怕还不够机甲核心多闪烁几次！下品灵石更是杯水车薪。但他也明白，在未能展示出更切实的成果前，这已是宗主在当前形势下能给出的最大支持。毕竟，旁边还有一位静虚师太沉默地坐着，代表着宗门内保守一派的意见。

　　沐雪璃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还想开口争取的李维的衣袖，抢先一步躬身道：“谢师尊！弟子与李维定当尽力，不负所望。”

　　李维也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跟着行礼：“谢……宗主。”

　　“嗯，去吧。”云宸真人挥了挥手，似乎心神已被镇渊塔的事情牵动。

　　静虚师太也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殿。

　　李维和沐雪璃退出议事殿，沿着来路返回。

　　刚走出不远，身后却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沐师侄，李维小友，请留步。”

　　两人回头，正是丹堂长老青松真人跟了上来。

　　“青松师叔。”沐雪璃行礼。李维也跟着致意。

　　青松真人摆摆手，胖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不必多礼。方才殿内情况特殊，墨辰师兄性子急，静虚师姐又向来谨慎，宗主也有宗主的难处，还望你们理解。”

　　他这话说得颇为体谅，让人心生好感。

　　“师叔言重了，弟子明白。”沐雪璃淡然回应。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青松真人笑眯眯地，目光转向李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李维小友果然是天纵奇才，竟能另辟蹊径，以我等未曾想过的方式触及神兵奥秘，真是令人惊叹。”

　　李维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直白的夸奖，尤其是对方身份尊贵，只能勉强道：“长老……过奖。”

　　“诶，不过是实话实说。”青松真人笑道，随即话锋一转，“方才宗主虽批了灵石，但想必以神兵之能，那些份额仍是捉襟见肘吧？而且，光是灵石恐怕还不够，修复之事，尤其是涉及能量转化与稳定，或许还需一些特殊的辅材，比如能平顺灵流的‘静灵玉粉’，增强导灵效果的‘凝元液’等等……”

　　他说的这几样，都是丹堂炼制高阶丹药时才会用到的珍贵辅料，对稳定能量确有奇效，也正是李维下一步可能需要的。

　　李维的眼睛亮了起来。

　　沐雪璃却心中微动，开口道：“青松师叔所言甚是，只是这些辅料颇为珍贵，恐非我等所能支用。”

　　“呵呵呵，无妨无妨。”青松真人笑得像尊弥勒佛，“我丹堂别的不敢说，这些药材辅料倒是库存一些。若是李维小友需要，老夫可以做主，每月额外支取一些给你们，也算是我丹堂对修复神兵大业的一点支持。”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李维顿时对这位胖长老好感大增，连忙道：“多谢……长老！”

　　“先别急着谢。”青松真人摆摆手，语气依旧和善，却微微压低了声音，“只是……师侄你也知道，堂内并非老夫一人说了算，这些额外支取，总需有个名目，也好堵住下面人的闲话。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来了。沐雪璃心中暗道，面上却不露声色：“师叔请讲。”

　　青松真人看向李维，目光热切：“老夫对李维小友那‘能量转换’之术颇感兴趣，尤其是其中似乎还融合了一些独特的……纹路设计？不知小友可否将那些图纸，借与老夫观摩参详一番？当然，老夫绝不白看，除了方才承诺的辅料，或许还能从丹鼎调控阵法的角度，为小友提供一些改进的建议。你我互相印证，岂非美事？”

　　他的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以技术支持换取技术支持，甚至显得颇为大方。

　　但沐雪璃的心却微微一沉。青松师叔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看重的不是灵石，而是李维那套迥异于修真体系、却又能切实起效的技术思路！那其中蕴含的价值，可能远超几十上百块灵石。

　　李维闻言，却是有些犹豫。那些图纸是他心血所在，更是核心机密。但对方给出的条件又确实诱人，那些辅料或许能极大提高转换效率。

　　他下意识地看向沐雪璃。

　　沐雪璃接收到他的目光，略一沉吟，开口道：“青松师叔热心相助，我等感激不尽。只是那些图纸乃李维独有之法，仓促之间尚未整理完善，且其中关窍颇多，恐难以外传。不若这样，待李维后续试验中遇到具体难题，再向师叔请教，师叔届时再依据难题，酌情提供一些辅料作为参考交换，如何？”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拒绝了立刻交出图纸的核心要求，又留下了未来交换的可能性，将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里，同时也没完全拂了对方面子。

　　青松真人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沐雪璃一眼，随即哈哈笑道：“哈哈，也好，也好！是老夫心急了。那就依雪璃师侄所言。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丹堂寻我。”

　　他表现得极为大度，仿佛刚才索要图纸只是随口一提。

　　“多谢师叔体谅。”沐雪璃微微躬身。

　　“嗯，那老夫就先回丹堂了。灵石和辅料，稍后会派人送至你们住处。”青松真人说完，笑着转身离去，胖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道尽头。

　　看着青松真人消失的方向，李维松了口气，对沐雪璃道：“谢谢。”他明白刚才沐雪璃帮他挡下了一个潜在的危险。

　　沐雪璃轻轻摇头：“青松师叔看似和善，实则精明。他对你的技术很感兴趣，日后与他打交道，需多留几分心思，不可全然交底。”

　　李维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宗门内的水，果然很深。

　　两人回到偏殿工棚。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丹堂弟子送来了这个月的灵石配额以及一个小玉瓶，里面正是青松真人提到的“静灵玉粉”，分量虽然不多，但已是意外之喜。

　　有了资源，李维立刻重新投入工作。他没有急于使用珍贵的中品灵石和静灵玉粉，而是继续用下品灵石进行试验，试图优化转换器的设计，提升能量利用率。

　　沐雪璃也不再只是旁观，偶尔会根据李维的描述，提出一些关于阵法纹路走向、节点强弱方面的建议。虽然体系不同，但能量流动的一些基本规律或许有相通之处。她的建议往往能带给李维新的灵感。

　　两人一个专注于科技的严谨逻辑，一个深耕于阵法的玄妙变化，在这间简陋的工棚里，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智慧，开始了第一次生涩却奇妙的碰撞与融合。

　　时间在专注中飞快流逝。

　　经过数次失败和调整，李维成功地将沐雪璃提出的一个“小型稳压阵纹”的理念融入了新的转换器设计中。当他再次将一块下品灵石嵌入核心节点时——

　　嗡……

　　转换器稳定运行的嗡鸣声变得比之前更加平稳悠长！输出的能量流也明显强劲了一丝！

　　效果显着！

　　李维兴奋地拿起这个升级版的转换器，再次走向机甲。

　　然而，就在他即将再次尝试为机甲注入能量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了机甲手臂上一处之前并未在意的、极其细微的破损缝隙。

　　那缝隙内部，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灵石湛蓝光芒的、仿佛数据流般的翠绿色微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湮灭。

　　嗯？

　　李维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是什么？

　　机甲的自检程序？还是……之前从未被发现过的某种损伤？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将一丝微弱的神念探向那处缝隙……

　　就在他的神念触及那缝隙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数破碎影像和刺耳杂音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顺着那丝神念，狠狠冲入了他的脑海！

　　【警告！未知高强度信息流冲击！】【尝试建立防火墙……】【防火墙被穿透！】【主体意识受到干扰……】

　　“蔚蓝”的警报声在李维意识中尖锐响起，但瞬间就被那恐怖的洪流淹没！

　　李维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把钢针在颅内搅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在那扭曲的视野和混乱的噪音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幅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

　　……无尽的黑暗虚空…… ……一道巨大无比、横亘星海的冰冷钢铁巨环…… ……巨环之上，似乎有无数的舱门打开，抛洒出点点流星般的光点，坠向下方一片弥漫着混沌气息的浩瀚大陆…… ……剧烈的爆炸，璀璨的法术光芒与炽烈的能量射线交织…… ……一个冰冷威严、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回荡，说的却是一种他完全听不懂，却又莫名感到一丝耳熟的语言……** ……最后，所有的画面破碎，凝聚成一双巨大、冷漠、非人、仿佛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翠绿色眼眸，在无尽的黑暗深处，猛地睁开！**

　　“呃啊——！”

　　李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转换器“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量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李维？！”沐雪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一变，瞬间闪身到他身边，一把扶住他几乎要软倒的身体，“你怎么了？！”

　　她的灵力迅速探入李维体内，却发现他的气息极度紊乱，神魂波动剧烈，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精神冲击！

　　沐雪璃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那依旧沉默矗立的机甲身上。

　　是它？

　　它对他做了什么？！

　　而此刻的李维，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渐渐平息，但那冰冷的翠绿色数据眼眸，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战栗的恐惧与……

　　熟悉感？

　　他剧烈地喘息着，靠在沐雪璃身上，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机甲手臂上那道细微的裂缝，声音嘶哑而充满惊疑：

　　“那……那里面……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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