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意识转移、钢铁之躯与猎犬的终末

　　意识，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蒲公英，飘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之中。

　　没有疼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自我”的概念，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寂静。

　　这就是死亡吗？

　　李维的“思维”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仅存的最后一点感知，也在迅速被黑暗同化、稀释。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湮灭即将完成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蔚蓝色光芒，如同黑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骤然在他那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处亮起！

　　是“蔚蓝守护”！

　　它那原本即将耗尽的力量，在吸收了零点能量核心爆发出的、那毁灭性却也纯粹无比的能量洪流后，竟然奇迹般地瞬间充盈，甚至远超以往！

　　“……检测到主体意识濒临消散……启动紧急维生程序……” “……能量水平：87%……充足……” “……尝试稳定意识碎片……重构思维核心……”

　　那冰冷的、此刻却如同天籁的电子音，如同最坚固的锚，将李维那四散飘零的意识碎片，强行从虚无中拉回，重新凝聚！

　　一种奇特的“感知”开始恢复。不再是透过血肉之躯的五感，而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冰冷、却也更加清晰的……数据流的感知。

　　他“看”到了那毁灭性的蓝色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一切，将设备间的一切都化为最基本的粒子。 他“听”到了上方控制室里，那“猎犬”肃清者发出的、被能量干扰的尖锐警报声和试图抵抗的射线嗡鸣。 他“感觉”到自己那具脆弱的人类身体，在那磅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痛苦并未传来，因为神经末梢早已湮灭。只有一种冰冷的、客观的“观测感”。

　　他的身体……没了？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那股磅礴的、被“蔚蓝守护”引导控制的零点能量，并未仅仅用于修复他的意识。它们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遵循着某个早已设定好的、深藏在“蔚蓝守护”核心深处的终极协议，开始疯狂地涌向设备间的某个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具……破损严重、覆盖着厚厚尘埃、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的……人形工程机甲！

　　这机甲造型古朴，线条粗犷，涂装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底色。它的头部是一个简单的球形传感器，一只光学镜片已经碎裂，另一只黯淡无光。它的胸腔处有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线路裸露，仿佛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后被遗弃于此。它的手臂是标准的工程用多功能臂，但此刻软软地垂落着，毫无生气。

　　这显然是“方舟”基地某个不幸的维修机师的座驾，早已随着基地的毁灭而变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那海啸般的零点能量，却如同找到了最合适的容器，疯狂地涌入这具冰冷的钢铁之躯！

　　能量所过之处，机甲那破损的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强化！斑驳的涂装脱落，露出下面闪烁着幽蓝色能量纹路的全新装甲层！断裂的线路被能量强行接续、改造！破碎的传感器被重塑，亮起冰冷的电子光芒！

　　这具沉寂了万年的钢铁躯壳，正在被难以想象的能量强行激活、改造、升华！

　　而李维那刚刚被凝聚起来的意识，在“蔚蓝守护”的引导下，如同流水般，顺着那能量的洪流，被强行注入了这具正在重生的机甲胸腔深处——那个原本是驾驶舱，此刻却被能量改造为核心处理器的地方！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一个冰冷狭窄容器的剧烈排斥感和撕裂感，猛地冲击着李维的意识！

　　不再是客观的观测，而是切身的、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他“感觉”到了冰冷的金属外壳，感觉到了体内能量流动的澎湃力量，感觉到了全新的、由无数传感器构成的“感官”带来的、爆炸般的信息流！

　　视觉、听觉、触觉……所有的感知都回来了，却与人类的身体截然不同！更加清晰，更加广阔，也更加……非人！

　　“……意识转移完成……”“蔚蓝守护”的声音仿佛与他全新的“大脑”直接融合，“……新载体适配中……同步率65%……持续上升……”

　　“……载体检修完毕……能量水平稳定在45%……武器系统：工程钻头（可改造）、能量切割臂、基础防御力场……” “……命名：临时载体——‘掘进者’……”

　　掘进者？他变成了一台机器人？！一台工程机甲？！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冲击着李维的意识，他甚至暂时忘记了外界的危险。

　　他下意识地试图抬起“手”——那支粗壮的、前端是旋转钻头的工程臂。

　　嘎吱——

　　金属关节发出生涩的摩擦声，工程臂笨拙地、缓慢地抬了起来，巨大的钻头在他“眼前”缓缓旋转。

　　一种无比古怪的、疏离的、却又真实不虚的“掌控感”传来。

　　他真的……变成了这玩意？！

　　就在这时——

　　上方控制室那毁灭性的能量爆发终于渐渐平息。

　　检修口处，猛地探下来一个狰狞的、布满了传感器和武器孔的金属头颅——是那只“猎犬”肃清者！

　　它显然在刚才的能量爆发中受损不轻，半边头颅焦黑碎裂，露出里面闪烁的电火花，行动也显得有些迟滞。但它那仅剩的赤红色电子眼，依旧冰冷而高效地，瞬间就锁定了设备间内——这具唯一还在活动、并且散发着浓郁零点能量波动的“掘进者”机甲！

　　四目（光学传感器）相对！

　　“猎犬”的赤红电子眼猛地亮到了极致！一种清晰的、名为“目标确认，优先级提升至最高”的杀戮指令，透过那冰冷的注视传递而来！

　　咻！

　　一道暗红色的解构射线，毫不留情地射向“掘进者”的头部传感器！

　　危险！

　　李维的意识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具钢铁之躯那经过能量强化的战斗本能（或许是“蔚蓝守护”的辅助）就已经自行做出了反应！

　　“掘进者”庞大的身躯以一个与其体型不符的、极其敏捷的动作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

　　解构射线擦着它的肩甲射入后方墙壁，留下一个深洞。

　　“启动防御力场！能量切割臂最大功率！”李维的意识在全新的“大脑”中咆哮，试图掌控这具身体！

　　嗡！

　　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力场瞬间覆盖了“掘进者”全身，同时它左臂那巨大的、原本用于切割金属的能量刃猛地弹射而出，发出高频震荡的嗡鸣！

　　“猎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笨重的工程单位竟然有如此反应速度和武装，它的攻击微微一顿，似乎在进行快速战术分析。

　　而李维则趁此机会，猛地驱动这具钢铁之躯，如同蛮牛般朝着“猎犬”发起了冲锋！工程钻头对准了“猎犬”那受损的头颅！

　　“猎犬”灵活地后跳闪避，同时另一只完好的前肢弹出高频振动刃，格挡开能量切割臂的劈砍！

　　铛！嗤啦！

　　金属碰撞的火星和能量撕裂的刺耳声响彻设备间！

　　两个机械造物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了最原始的、充满金属暴力的搏杀！

　　李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他的意识在疯狂地适应着这具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和迟滞，全靠“蔚蓝守护”的辅助和能量核心提供的强大动力在支撑。

　　而“猎犬”虽然受损，但其战斗程序显然更加高效和致命！它的攻击刁钻狠辣，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振动刃不断在“掘进者”的装甲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左臂传动受损……力场能量下降至30%……”“蔚蓝守护”冷静地汇报着损伤。

　　这样下去不行！这具身体毕竟只是工程机甲，拼战斗绝不是专门为杀戮而生的“猎犬”的对手！

　　必须想办法！

　　李维的目光猛地扫过周围——看到了那已经彻底报废、裂纹密布、但内部依旧有残余能量不稳定闪烁的零点能量核心！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用肩甲硬接了“猎犬”一记振动刃劈砍，火星四溅！同时，他操控“掘进者”巨大的机械手，猛地一把抱住了“猎犬”，将其死死箍住！

　　“猎犬”疯狂挣扎，振动刃和残存的武器不断轰击着“掘进者”的胸膛，装甲碎片纷飞！

　　李维不管不顾，抱着“猎犬”，用尽全部力量，朝着那报废的能量核心，狠狠撞了过去！

　　“猎犬”的传感器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意图，挣扎得更加疯狂！

　　但已经晚了！

　　“掘进者”抱着“猎犬”，如同炮弹般，重重撞在了那布满裂纹的能量核心之上！

　　轰隆——！！！！

　　一声比之前更加剧烈、但却更加内敛的爆炸猛地发生！

　　并非能量外泄，而是核心内部那最后一点极不稳定的能量，被彻底引爆！

　　炽烈的蓝白色光芒瞬间吞噬了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机械体！

　　“掘进者”那淡蓝的力场瞬间过载破碎！巨大的身躯被炸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胸腔彻底凹陷，无数零件和电火花四处飞溅！

　　而那被它死死抱住的“猎犬”，则首当其冲，承受了绝大部分的爆炸威力！

　　它那狰狞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扭曲、变形、解离！赤红色的电子眼猛地黯淡下去，挣扎的动作彻底停止，最终化作一堆冒着青烟的、彻底报废的扭曲金属，散落一地。

　　爆炸的余波缓缓平息。

　　设备间内一片狼藉，到处是融化的金属和缭绕的青烟。

　　“掘进者”瘫在墙角，庞大的身躯残破不堪，胸腔的伤口处不断有电火花闪烁，一只光学传感器彻底熄灭，另一只也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载体严重受损……动力系统离线……运动功能丧失……能量水平：11%……”“蔚蓝守护”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李维的“意识”被困在这具濒临报废的钢铁囚笼里，感受着那种冰冷的、逐渐走向终结的“死亡”感，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涌了上来。

　　终于……结束了吗？

　　用一具陌生的钢铁之躯，换掉了那个恐怖的“猎犬”……

　　值了吗？

　　他不知道。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准备迎接这第二次“死亡”时——

　　咔哒……咔哒……

　　一阵轻微的、仿佛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声响，突然从他这具“掘进者”机甲的胸腔深处——那个被能量改造过的核心处理器附近——传了出来。

　　不是“蔚蓝守护”的声音。

　　那是一个……物理性的、机械结构的声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沉睡在这具机甲的最深处，被刚才那剧烈的爆炸和能量冲击……意外地……

　　激活了。

　　一道细微的、与零点能量和“蔚蓝守护”的蔚蓝色都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暖意的金红色光芒，从那破损的胸腔裂缝中，缓缓透射了出来。

　　同时，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一丝好奇和慵懒的、仿佛刚睡醒的电子合成音，轻轻地在李维的意识深处响起：

　　“嗯……？能量波动这么剧烈……还掺杂着‘肃清者’和‘方舟’的味儿……” “我说……外面这是打完了？还是刚开场啊？” “啧……这新载体的质量可真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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