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图书馆的暖意

　　柏林大学图书馆的阅览室，一如既往地笼罩在一种庄严肃穆的寂静之中。

　　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深邃的阴影，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轻微咳嗽声点缀其间。

　　冬日下午黯淡的光线透过高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和深色木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林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书，是关于欧洲近代工业发展史的德文着作，旁边还堆着几本政治经济学和军事战略的相关书籍。

　　他的目光专注地扫过一行行文字，手指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的点或是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

　　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对历史脉络的梳理和对未来可能性的推演之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开来了。

　　就在这时，一双纤纤玉手突然从座椅后面伸了过来，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地、却坚定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林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就要做出反击动作，但随即又强行克制住了。

　　他能感觉到那双手的细腻和并不蕴含恶意，而且……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气的气味。

　　“猜猜我是谁？”

　　一个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能听出属于少女的、带着调皮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

　　林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放下笔，有些无奈地低声开口：“安娜……”

　　“别闹，这里是图书馆。”

　　“猜错啦！”

　　身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手却没有松开。

　　紧接着，另一个更轻柔、带着点羞涩的声音从侧边传来：“还有我呢，林同学。”

　　这个声音是……

　　格特鲁德？

　　还没等林再次猜测，第三个声音，更加爽朗活泼，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响了起来：“还有我哦！”

　　“快猜快猜！”

　　莉泽洛特？

　　她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林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困扰。

　　“安娜，格特鲁德，还有莉泽洛特。”

　　他准确地报出了三个名字，语气平静无波，“可以松开了吗？”

　　捂住他眼睛的手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

　　光线重新涌入视野，林眨了眨眼，回过头。

　　三位少女正站在他身后，脸上都带着灿烂程度不一的笑容。

　　安娜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围巾松松地搭在颈间，脸上因为刚才的恶作剧和些许奔跑泛着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

　　格特鲁德则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穿着素雅的灰色长裙，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在身前，脸颊微红，眼神躲闪，不太敢直视林的眼睛。

　　而莉泽洛特，依旧是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真没意思，一下就猜中了。”

　　安娜撇了撇嘴，但眼里的笑意未减。

　　“你们怎么来了？”

　　林合上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们。

　　他的目光扫过她们空着的双手，并未看到书本，看来并不是来图书馆学习的。

　　“当然是来给你送温暖啦！”

　　莉泽洛特快人快语，从身后拿出一个用干净布包裹着的篮子，“看！”

　　“我们给你带了吃的！”

　　这时，安娜和格特鲁德也仿佛被提醒了，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更加明显的红晕。

　　安娜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递到林面前，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羞涩：“这是……这是我试着做的黑麦面包，可能……”

　　“可能没有面包店的好吃，但……我放了挺多坚果的……”

　　几乎同时，格特鲁德也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纸盒，双手捧着，递了过来，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烤了一些姜饼，形状可能不太好看……希望……希望合你的口味。”

　　两个少女，一个递上面包，一个送上点心，都微微低着头，脸颊绯红，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仿佛献上的是什么稀世珍宝，生怕遭到拒绝。

　　莉泽洛特看着她们俩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哎呀呀，看看你们两个，平时挺大方的，怎么这会儿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林同学，你可不知道，安娜为了烤这个面包，差点把厨房都点着了！”

　　“格特鲁德也是，失败了好几次才做出这些能看的姜饼呢！”

　　“莉泽！”

　　安娜和格特鲁德同时羞恼地低声抗议，脸更红了。

　　林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两位少女手中那份量不重却心意沉沉的食物，看着她们那混合着羞涩、关切和期待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怔住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让安娜和格特鲁德的心都提了起来。

　　然后，他伸出手，先接过了安娜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又接过了格特鲁德那个散发着淡淡姜糖和肉桂香气的小纸盒。

　　“谢谢。”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让你们费心了。”

　　看到林收下了礼物，安娜和格特鲁德不约而同地松了口。

　　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喜悦的笑容，那笑容比窗外稀薄的阳光还要明亮。

　　“你快尝尝看！”

　　安娜催促道，眼睛紧紧盯着他。

　　“对，看看味道怎么样……”

　　格特鲁德也小声附和。

　　在林平静无波的生活里，这一刻，仿佛投入了几颗彩色的石子，漾开了些许陌生的、却并不令人讨厌的涟漪。

　　他在这冰冷的图书馆角落里，感受到了一种微小而真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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