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行动

　　行动方案被迅速制定并传达至每一位参战人员。目标明确：袭击位于东南方向三公里处、原大同面粉厂旧址的日军前线补给点。行动核心：无声渗透，快速突袭，夺取关键物资，重点是炸药、弹药、医疗品，然后火速撤离，绝不恋战。

　　参战人员被精简到极致，只有二十人，全是队伍中最精锐、状态最好的老兵和骨干，由凌云亲自带队，王老栓、石头作为副手。所有能搜集到的自动枪械和手榴弹都集中给他们使用。剩下的人，由张班长和李秀才指挥，坚守坑道，并做好接应准备。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这为行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凌云一行人身披简陋的伪装，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乱葬岗坑道，沿着石头小组事先探明的、相对安全的路线，向面粉厂迂回前进。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城内依旧不时响起枪声和爆炸声，日军巡逻队的探照灯光柱不时扫过废墟。队伍充分利用断墙、弹坑和下水道系统，避开主要街道，谨慎前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成功渗透到面粉厂外围。这是一片被炮火严重摧毁的厂区，日军利用残存的一个相对完好的仓库和几栋办公楼，拉起了铁丝网，设立了岗哨。透过望远镜，可以看见门口有两个哨兵，仓库侧面还有一个游动哨，办公楼里有灯光，似乎有军官驻守。

　　“防守比预想的要松懈。”石头低声道，他已经摸清了哨兵的换岗规律和视野死角。

　　“不能大意。”凌云冷静地观察着，“鬼子是骄横，不是傻。仓库里面肯定还有暗哨。行动必须快！”

　　计划很简单：石头带两名最好的射手，负责远程清除门口和游动哨。凌云和王老栓带领主力，从侧面铁丝网被炮火炸开的缺口潜入，直扑仓库。一旦得手，以爆炸为号，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哨兵换岗的间隙，新来的哨兵打着哈欠，显得有些懒散。

　　“动手！”凌云低喝。

　　“砰！砰！”两声几乎重叠的轻微枪响，门口两名哨兵应声倒地。

　　几乎同时，石头第三枪响起，远处那个游动哨也一头栽倒。

　　“上！”

　　凌云和王老栓如同猎豹般窜出，带领队伍迅速穿过缺口，直扑仓库大门。两名战士立刻在门口架起机枪警戒。

　　仓库大门被一把铁锁锁住。王老栓二话不说，掏出从鬼子那里缴获的破拆钳，咔嚓一声剪断。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粮食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仓库内堆满了箱子，但大部分是空的或装着被服粮食。他们目标明确，直奔角落那几个标记着特殊符号的木箱。

　　“找到了！炸药！”一名战士低呼。

　　“这边！机枪子弹！”

　　“还有医疗箱！”

　　战士们心中狂喜，但动作丝毫不敢减慢，迅速将看中的箱子搬出。

　　然而，就在此时——

　　“八嘎！什么人？！”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日语厉喝！紧接着就是拉枪栓的声音！

　　果然有暗哨！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凌云手中的花机关就喷出了火舌！“哒哒哒！”一个短点射扫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传来一声闷哼和倒地声。

　　但枪声也彻底暴露了！

　　办公楼里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紧接着，密集的子弹就打在仓库铁门上，火星四溅！

　　“被发现了！快撤！”凌云大吼。

　　战士们扛起箱子，一边向门外猛烈还击，一边快速撤退。王老栓则迅速将一捆炸药安装在剩下的弹药箱旁，拉燃了导火索！

　　“走！走！走！”

　　众人冲出仓库，冒着泼水般射来的子弹，玩命地向缺口冲去。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活着的人脚步不停，甚至来不及拉战友一把！

　　办公楼里的日军追了出来，嚎叫着射击。负责断后的战士奋力投出手榴弹，爆炸暂时阻滞了追兵。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缺口时，侧面突然又响起机枪声！原来厂房制高点上还有一个隐蔽的火力点被激活了！炽热的子弹瞬间扫倒了两名扛着箱子的战士！

　　“妈的！”王老栓眼睛红了，端起机枪就想对射。

　　“别管了！快走！”凌云一把拉住他，对着石头的方向大吼，“石头！敲掉它！”

　　远处黑暗中，一声独特的枪响传来。制高点的机枪瞬间哑火。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幸存的人们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面粉厂，钻入了外面的废墟之中。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王老栓安置的炸药被引爆了，整个仓库陷入一片火海！

　　日军被这爆炸和大火搞得一阵混乱，追击的势头缓了一缓。

　　凌云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扛着沉重的补给箱，拼命向乱葬岗方向狂奔。身后，日军的叫骂声、枪声和爆炸声混成一片，越来越远。

　　当他们最终狼狈不堪地逃回坑道入口时，负责接应的张班长等人立刻将他们拉了进去。

　　清点人数，出去二十人，回来十四人，六人永远留在了面粉厂。带回来的补给箱也丢了两箱，但万幸的是，最重要的那箱炸药和部分机枪子弹、医疗品抢了回来。

　　劫后余生的战士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硝烟、血迹和泥土。没有人欢呼，只有沉默和失去战友的悲痛。行动成功了，但代价惨重。

　　凌云看着那箱用生命换来的tNt炸药和几包珍贵的磺胺粉，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这些，将是他们突围时撕开日军防线的牙齿，是挽救伤员生命的希望。

　　李秀才带着人赶紧给伤员用药，分发食物和水。磺胺粉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个重伤员的高烧开始有消退的迹象，这让压抑的气氛稍稍缓解。

　　王老栓一边让人清点弹药，一边心有余悸地对凌云说：“队长，太险了…差点就回不来了。鬼子反应太快了…”

　　凌云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坑道深处，负责看守另一个隐蔽出口的战士，又带着那种古怪的、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表情跑了过来。

　　“队…队长！又…又有人来了！”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难道鬼子追过来了？

　　“几个人？什么情况？”凌云立刻抓起了枪。

　　“就…就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但是…”战士咽了口唾沫，“他们手里没武器，举着双手…嘴里喊着…说是国军弟兄…是工兵…求我们收留…”

　　工兵？所有人一愣。

　　就在这时，那三人已经被带了进来。果然是满面烟灰，浑身破烂，其中一人年纪稍长，另外两个还很年轻，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长官！各位长官！我们是教导总队工兵营的！城破的时候被打散了，躲在一下水道里好多天了…听见这边打得凶，还有爆炸声…想着肯定是还有咱们的队伍…就…就冒死摸过来了…”年长的那个带着哭腔说道，“求长官收留！我们啥都能干！会挖坑道，会埋雷，会爆破！”

　　凌云心中猛地一动！工兵！这正是他们现在最急需的技术兵种！尤其是有了炸药之后，专业的工兵能发挥的作用太大了！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证明你们的身份。还有，除了爆破，还会什么？”

　　“有！有证件！”年长工兵连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几张浸湿又捂干的证件，“我叫赵德厚，他是…我们还会架桥、修工事、看地图…他…”他指着其中一个略显文弱的年轻士兵，“小林子他爹是老郎中，他懂点医术，认得草药…”

　　懂爆破的工兵！甚至还附带一个懂点医术的！

　　这简直是天降甘霖！比那箱炸药本身更加宝贵！

　　凌云强忍着立刻答应的冲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三人，进行最后的观察和判断。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时，坑道外，远远地，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沉闷、仿佛大地震动般的轰鸣声！

　　这声音不同于之前听到的任何枪炮声，更加厚重，更加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这…这是什么声音？”王老栓骇然道。

　　那名老工兵赵德厚侧耳听了听，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声音都带着颤：

　　“这…这是……150毫米重型榴弹炮的声音！是鬼子的大家伙……在轰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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