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计划

　　乱葬岗坑道内，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兴奋、紧张与决绝的气息。凌云提出的“火烧连营”计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队长，这…这能行吗？那地方开阔得像广场，鬼子机枪盯得死死的！”王老栓看着地图上图书馆旧址周围那片空地，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硬冲不行，我们就让火自己飞过去！”凌云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他拿起一根之前搜集来的长竹竿，又指了指那几个空汽油桶和搜集来的破铁皮、麻绳。“我们需要造几架‘火箭’！”

　　“火箭？”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凌云不再多言，立刻动手示范。他将一个空汽油桶一端切开，只留底部和一圈边沿，做成一个粗糙的“发射碗”。然后用铁丝和麻绳将其牢牢固定在长竹竿较粗的一端。再找来相对完整的铁皮，卷成锥形，里面塞满浸透汽油的破布条和所能找到的所有易燃物，最后用少量缴获的火药（从炮弹中拆出）作为助推药包，封住铁皮筒尾部，制成简陋的“燃烧箭”。

　　“这东西…能飞？”赵根生看着这粗糙的造物，难以置信。

　　“不需要飞多远，几十米就行！不需要多准，只要落到仓库屋顶或者院子里就行！”凌云语气笃定，“关键是时机和位置！”

　　他详细解释了计划：选择凌晨时分，天色最暗，人最困倦之时。由石头带领最好的射手小组，秘密渗透至图书馆外围制高点，任务不是杀敌，而是用冷枪精准打掉探照灯和主要火力点的哨兵，制造混乱并压制敌人。同时，由王老栓亲自带领挑选出的几名臂力好、不怕死的弟兄，组成“火神小组”，携带这些简陋的“火箭发射器”，从下水道出口潜入图书馆侧面一处预选的、相对靠近且有一定遮蔽的废墟后。

　　“听到石头那边枪声为号，立刻点火发射！把所有‘箭’都射出去！然后不要有任何停留，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钻进下水道！”凌云盯着王老栓的眼睛，“老王，你的任务最危险，但也最关键！射出火种，立刻就跑！绝对不能恋战！”

　　王老栓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拍胸脯：“队长放心！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把火烧起来！”

　　行动当夜，月黑风高。

　　队伍悄然潜出坑道，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日军增加的巡逻队和军犬可能经过的路线。

　　石头小组如同真正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占据了图书馆对面一栋破败商厦的三楼窗口。透过瞄准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图书馆院子里堆放的物资箱、游动的哨兵、以及那两盏不断扫视的探照灯。他冷静地测算着距离、风速，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另一边，王老栓带着四名精选的战士，吃力地扛着五架简陋的“火箭发射器”和十余支“燃烧箭”，沿着冰冷恶臭的下水道，艰难地摸到了预定的发射阵地——一处距离图书馆院墙仅三十余米、被炸塌了一半的门房废墟。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墙内日军哨兵走动的皮靴声和偶尔的交谈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汗水混合着下水道的污水，从额角滑落。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的寂静！图书馆西侧塔楼上的探照灯应声而碎，玻璃渣哗啦啦落下！

　　“砰！砰！”紧接着又是两枪，院子里的另一盏探照灯和一名重机枪手几乎同时被撂倒！

　　图书馆的日军瞬间大乱！警报凄厉地响起！叫骂声、奔跑声、拉枪栓声乱成一团！所有日军的注意力都被枪声来源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王老栓眼睛血红，压低声音嘶吼！

　　战士们立刻将“燃烧箭”放入“发射碗”，一人死死扶住竹竿，另一人用准备好的火折子猛地点燃了箭尾浸油的布条和助推药包！

　　“嗤——嗖！”

　　简陋的火箭在火光和烟雾中，拖着歪歪扭扭的尾迹，朝着图书馆的院落和屋顶飞去！虽然毫无精度可言，但数量弥补了一切！

　　一支箭撞在屋顶上，炸开一团火球！

　　一支箭落在院子里的物资箱旁，烈焰瞬间升腾！

　　更多的箭则散落在院落各处，点燃了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仓库里囤积的大量棉花、纱布、粮食以及最重要的——那些整箱的医用酒精和清酒，成了最好的助燃剂！

　　火苗一旦接触到这些高度易燃物，瞬间爆燃！火势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地蔓延、跳跃、吞噬！

　　轰！隆隆！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那是酒精桶和未知的弹药被烈火引爆！

　　整个图书馆旧址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冲天的烈焰将半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灼热的气浪即使隔了几十米，也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威力！

　　“撤！快撤！”王老栓看着这可怕的景象，一边兴奋得浑身颤抖，一边嘶哑着下令！

　　五个人丢下发射器，如同受惊的兔子，玩命地扑向不远处的下水道入口，狼狈不堪地钻了进去，迅速消失在地下黑暗中。

　　远处的石头小组，在看到火起的那一刻，也毫不犹豫地收起枪，如同狸猫般滑下商厦，按预定路线撤离。

　　混乱！彻底的混乱！

　　图书馆的日军士兵徒劳地试图救火，但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势和不时发生的爆炸，他们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凄厉的惨叫不时从火场中传出，那是被火焰吞噬的倒霉蛋。

　　更远处，日军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全城！大量的日军部队从四面八方涌向火场，试图控制火势并搜索纵火者。

　　凌云站在一处隐蔽的高点，用望远镜观察着那映红天际的烈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成功了。这把火，不仅烧掉了日军宝贵的物资，更狠狠地抽了坂本一郎一记耳光！

　　李秀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狂喜和后怕：“队长！成功了！大火根本扑不灭！鬼子至少一个中队的物资完了！还炸死了不少救火的鬼子！”

　　陆续撤回坑道的战士们，虽然个个狼狈不堪，身上沾满污泥，但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王老栓小组最后回来，一进坑道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继而发出压抑不住的畅快笑声。

　　“值了！太值了！狗日的小鬼子，看你们还嚣张！”

　　然而，凌云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仔细清点了人数，确认所有出击单位都已安全返回后，眉头却再次微微皱起。

　　这场大火，效果远超预期，但动静也太大了。它如同一把双刃剑。

　　“队长，有什么不对吗？”细心的李秀才察觉到了凌云的异样。

　　“动静太大了。”凌云放下望远镜，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坂本现在肯定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他接下来…不会再按常理出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坑道外，突然传来了不同于救火喧嚣的、更加密集和有序的枪声和爆炸声！而且，声音正在从多个方向朝着乱葬岗区域快速逼近！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战士连滚爬爬地冲进坑道，脸色煞白：“队长！不好了！好多鬼子！正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他们…他们不像是在盲目搜索，好像…好像知道我们大概在哪一片！”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坂本没有被大火完全吸引注意力，反而借此判断出了他们活动区域的核心大概方位！他正在调集主力，趁乱进行拉网式的、更加坚决的清剿！

　　“全体准备战斗！转移重要物资和伤员！”凌云厉声下令，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坑道入口。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告诉石头，给他找个最好的位置。”

　　“我们需要一条‘疯牛’安静下来。或许…该试试能不能打断他的犄角了。”

　　“队长的意思是？”李秀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擒贼先擒王。”凌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森然的寒意，“坂本把这公愤私仇算在我头上，肯定会亲临前线指挥，甚至可能…会进入某个视野良好的前线指挥点。”

　　他看向角落里默默擦拭步枪的石头。

　　“找到他。盯住他。”

　　“我们需要一次斩首行动，哪怕只是擦破他一点皮，也要让他知道，这把火，烧掉的不仅是他的仓库，还有他自以为是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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