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拢溃卒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和日军近在咫尺的叫喊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院落内剑拔弩张的对峙氛围炸得粉碎！

　　死亡的威胁压倒了一切内部猜疑。

　　“鬼子！快跑啊！”那惊慌失措的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用枪指着凌云了，怪叫一声，转身就想往院子深处逃。其他溃兵更是魂飞魄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有人去抓枪，有人直接抱头鼠窜，场面瞬间失控！

　　“都不想活了吗？！乱跑死得更快！”

　　凌云的一声暴喝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慌！他不仅没退，反而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那想要逃跑的老兵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拽倒在地。

　　老兵被拽得一个趔趄，惊恐又愤怒地回头，正对上凌云那双冰冷如刀、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那眼神中蕴含的杀伐果决之气，竟让他瞬间失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想活命就听我的！”凌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所有人！立刻躲进屋里！快！”

　　几乎是本能，那些崩溃的溃兵被这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听从了命令，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子里那间还算完整的主屋。刘顺子反应极快，立刻端着机枪抢到院门旁，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观察。

　　“你！”凌云松开老兵，一指地上两个受伤无法动弹的士兵，“帮忙！把他们抬进去！”

　　老兵愣了一下，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脚步声，一咬牙，和另一个稍微镇定点的溃兵一起，手忙脚乱地抬起伤员冲进屋内。

　　凌云最后一个退入屋内，“砰”地一声关上木门，迅速插上门栓。屋子不大，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光线昏暗，八九个人挤在里面，充满了恐惧的喘息声。

　　“脚步声……过去了……”刘顺子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发颤地低声道。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皮靴踩过门外碎石的“咔嚓”声，以及日本兵叽里呱啦的交谈声，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院子，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

　　死里逃生！

　　屋内所有人都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的冷汗。那个小兵又开始低声啜泣，但这次没人呵斥他了。

　　老兵惊魂未定地看着凌云，眼神复杂，充满了疑惑、后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刚才如果不是这个年轻的排长当机立断，他们这群人乱跑出去，正好撞上鬼子巡逻队，绝对是死路一条。

　　凌云没有放松警惕，他示意刘顺子继续在门边警戒，自己则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屋内这群惊魂未定的溃兵。

　　“现在，”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谁能告诉我，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还有没有军官？”

　　溃兵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看向了那个老兵。

　　老兵咽了口唾沫，稍微定了定神，回答道：“报…报告长官，俺们是88师的，补充团的也有……打散了……俺叫王老栓，是个班长……排长、连长……好像都……都没冲出来……”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充满了沮丧。

　　88师，教导总队，这些都是德械师的精锐，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可见城破之时的混乱与惨烈。

　　凌云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眼中除了恐惧，还有深深的迷茫和绝望。

　　他知道，仅仅活下来是不够的，必须给他们一个目标，重新点燃他们的斗志。

　　“我叫凌云，原补充团少尉排长。”他自我介绍，声音沉稳有力，“现在，官衔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中国军人，南京城破了，但我们的仗还没打完！”

　　他顿了顿，让每个人都能听清他的话：“小鬼子以为赢了，可以随意屠杀我们的兄弟和百姓！我们要告诉他们，没那么容易！只要还有一个中国军人站着，南京就还没沦陷！”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投入死气沉沉的灰烬中。一些溃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更多的依旧是怀疑和麻木。

　　王老栓苦笑一声：“长官……俺知道您是好意……可……可就凭咱们这几号人，几杆破枪，咋跟鬼子打？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鸡蛋碰石头？”凌云冷笑一声，指了指刘顺子抱着的歪把子机枪，又指了指自己和刘顺子，“刚才在外面，我们两个人，干掉了五个搜索的鬼子！缴了这挺机枪！只要动脑子，敢拼命，鬼子也不是三头六臂！”

　　“啥？两个人干掉五个鬼子？”王老栓和其他溃兵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云和刘顺子。刘顺子不由地把胸膛挺高了一些。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凌云伸出两根手指，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第一，继续像现在这样，躲在这里，祈祷鬼子找不到你们，或者等粮食吃光，活活饿死冻死，或者被鬼子发现，像杀鸡一样杀掉！”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描绘出绝望的未来，让所有溃兵都打了个寒颤。

　　“第二，”凌云的声调陡然升高，“跟着我！拿起枪！我们抱成团，跟狗日的鬼子干！我们去找更多的兄弟，去找吃的喝的，去找弹药！鬼子搜剿我们，我们就反过来打他们的冷枪，端他们的零星据点！让他们在这南京城里，不得安生！就算最后要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像个爷们儿一样死，不能让小鬼子看扁了咱中国军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内弥漫。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凌云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溃兵们的心上。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被压抑已久的血性和屈辱感，开始慢慢抬头。

　　他们想起了城破之时的狼狈，想起了战友倒下的身影，想起了那些被屠杀的百姓……

　　王老栓死死攥紧了拳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凌云：“长官！您……您说的对！窝窝囊囊地死，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俺王老栓这条命，跟您了！”

　　“对！跟长官干了！”

　　“妈的！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有了带头的，其他溃兵也被感染了，纷纷低声吼了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怒火和斗志。连那个哭泣的小兵也擦干了眼泪，用力地点着头。

　　凝聚力初步形成！

　　凌云心中稍定，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让这群散兵游勇重新变成有战斗力的队伍，还需要严明的纪律和实际的行动。

　　“好！”凌云低喝一声，“既然跟我，就要守我的规矩！第一，绝对服从命令！第二，不准欺凌百姓！第三，缴获物资统一分配！能做到吗？”

　　“能！”众人压低声音应道。

　　“现在，检查武器弹药，汇报情况！”

　　很快，情况清点完毕。加上凌云和刘顺子，一共十一个人。武器有：汉阳造步枪五支，中正式步枪两支（子弹均不足二十发），毛瑟驳壳枪一支（凌云持有），南部十四式手枪一支（从日军军曹处缴获），歪把子轻机枪一挺（子弹五十发左右），手榴弹四枚。食物几乎告罄，清水还有少许。

　　力量依旧薄弱，但至少有了一个开始。

　　“这里不能久留。”凌云果断下令，“我们必须立刻转移，找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地方作为临时据点。王老栓，你对这附近熟悉吗？”

　　王老栓连忙点头：“长官，俺以前在这一片驻防过。往东边巷子深处走，有个废弃的染坊，院子很大，房子也结实，还有个地窖，可能躲！”

　　“好！你带路！”凌云立刻决定，“顺子，机枪开路！王老栓，你跟我断后！其他人居中，保持安静，注意警戒！出发！”

　　简单的命令，清晰的部署，让这群刚刚聚拢的溃兵有了主心骨，不再是一盘散沙。

　　一行人悄然打开院门，确认外面安全后，在王老栓的带领下，快速而安静地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更加阴沉。他们避开主干道，专走偏僻小巷和废墟，凌云不断用手势指挥队伍停顿、观察、前进，现代特种部队的渗透战术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让王老栓等老兵油子都暗自心惊，这位年轻排长的战术动作和老练程度，远超他们的认知。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两具国军士兵的遗体，默默收集了他们身上剩余的弹药。每一次停顿，凌云都仔细观察环境，将地图上的标注与现实对应，加深对地形的了解。

　　大约行进了二十多分钟，穿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死胡同，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颇具规模的废弃染坊出现在眼前。高高的院墙大部分完好，里面是几间高大的砖瓦厂房，院子里散落着废弃的染缸和木架，一片狼藉，但确实是个易守难攻、适合藏身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王老栓低声道。

　　凌云仔细观察，确认没有近期人员活动的迹象，打了个手势。刘顺子率先持机枪警惕地进入院子，其他人鱼贯而入。

　　初步检查，厂房虽然破败，但结构还算稳固。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里面空间不小，虽然潮湿，但相对安全，可以存放物资和轮流休息。

　　“太好了！这地方比刚才那破院子强多了！”一个溃兵兴奋地说道。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喜色，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喘口气的地方。

　　凌云却没有放松，他指挥大家迅速封锁院门，设置简单的预警装置（用绳子和空罐头瓶），并安排人在制高点设置隐蔽哨。

　　然后，他将所有人召集到一间相对完好的厂房里。

　　“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凌云看着眼前这十张疲惫却多了几分生气的面孔，“但这只是开始。我们缺少食物、药品，弹药也不足。必须立刻行动，搜集物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年轻士兵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

　　那士兵愣了一下，赶紧立正回答：“报告长官！俺叫李青山，原来在连里是……是文书……”

　　“文书？认字？会写吗？”凌云追问。

　　“会……会的长官。”李青山有些不明所以。

　　“很好！”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纸笔，没有就想办法找能烧黑的木炭！把我们的人员名单、武器弹药清单、还有接下来看到听到的重要情报，都给我记下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书记官！”

　　李青山愣住了，其他溃兵也愣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朝不保夕的，还要记录这些？

　　但凌云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记录，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有什么，缺什么，下一步该干什么！而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他声音沉稳，充满了一种超越当前困境的规划感，“现在，所有人听令！除了哨兵，两人一组，轮流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后，除了伤员，全部跟我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染坊之外。

　　“搜集’我们需要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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