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秋狝三（较量）

　　高台上的观景棚内。

　　皇帝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转头看向身侧端坐的端王。

　　端王乃先帝年纪最小的弟弟，是圣祖皇帝的遗腹子。

　　先帝登基之后才生下来，连自己都要称一句皇叔。

　　是如今皇室最有威望的保皇派族老。

　　虽已至花甲之年，鬓边霜白。

　　却依旧身姿挺拔，不见龙钟老态。

　　他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向子弟们消失的方向，含笑道：

　　“今年的孩子里，属二皇子与三皇子武艺最为惹眼。

　　尤其是二皇子，方才入山时一箭射落惊起的雉鸡，准头很稳。”

　　“是啊。”

　　皇帝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

　　“皇叔府里那几个孙辈也很不错，骑马的架势瞧着就利落。

　　大夏的将来，终究要靠这些年轻血脉撑起来。

　　看着他们有朝气，朕也安心。”

　　两人正说着，坐在端王身侧的一个少年忽然动了动。

　　那是端王年过五十才得的嫡子夏奕，今年刚满十二岁。

　　穿着一身缩小版的骑射服。

　　腰间挂着柄小巧的银柄匕首，闻言立刻挺直脊背。

　　小手攥着衣角，声音清亮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

　　“皇兄，奕儿也想下场围猎。”

　　皇帝闻言失笑，看向夏奕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打趣道：

　　“你才十二，箭都拉不满，怎的也想跟着凑热闹？”

　　夏奕立刻仰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故作老成地说：

　　“奕儿练过半年骑射了，随从能帮着牵马，不用旁人陪！”

　　皇帝转头看向在旁作陪的夏以沫，眼神示意了下。

　　夏以沫见状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温和：

　　“父皇放心，儿臣陪着小叔叔去外围走走，不让他往深处去。”

　　夏奕一听，立刻撅起嘴，跺脚道：

　　“不用侄女陪！我自己能行！”

　　说着就转身往棚外跑。

　　守在棚外的随从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朝夏以沫递了个“公主莫怪”的眼神。

　　夏以沫只好快步跟上。

　　她今日也是换了一身骑装，远远骑着马跟在夏奕身后。

　　只见那小小的身影骑着一匹温顺的小马。

　　在猎场外围的缓坡上慢慢走，时不时停下来拉弓。

　　箭却连近处的灌木丛都射不到，引得随从憋笑脸憋得通红。

　　夏以沫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小叔叔那副不服输的模样。

　　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围猎场的捷报如同归巢的信鸽，一道接一道传向高台观景棚。

　　负责统计猎物的内侍捧着记录册。

　　脚步轻快地躬身汇报，声音里难掩激动：

　　“启禀陛下，二皇子殿下已猎得雄鹿三只、野兔七只。

　　另有一头上乘的白狐，猎物数量与品质皆为全场最优！”

　　皇帝握着千里镜的手顿了顿。

　　镜片转向二皇子夏以昼所在的猎区方向，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夏以昼今日一身劲装，骑射动作干脆利落。

　　早在入山时便避开了猎物稀疏的浅山，带着随从直扑鹿群出没的深谷。

　　他不似其他子弟那般见猎物便射。

　　反而先让随从布下陷阱，待鹿群受惊奔逃时再精准放箭。

　　既节省体力，又能确保命中率。

　　这般武力与筹谋兼具的表现，确实是一位天生运筹帷幄的帝王。

　　此刻千里镜里。

　　他正勒马立于一棵古树下，接过随从递来的水囊。

　　目光扫过周遭地形，显然已在规划下一处猎区。

　　连三个弟弟的动向，也似在他掌控之中。

　　“三皇子殿下那边呢？”

　　皇帝放下千里镜，随口问道。

　　“回陛下，三皇子殿下猎得雄鹿两只、野猪一头，战绩正紧紧追着二皇子！”

　　内侍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三皇子夏以烈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手持长弓疾驰而来。

　　身后随从费力拖着一头肥硕的野猪，马鞍旁还挂着两只野兔。

　　夏以烈性子本就急躁，入山后见猎物便追。

　　方才为了追一头雄鹿，竟弃了近处一群野兔。

　　等他策马追上雄鹿时，对方早已窜入密林。

　　最后只捡了头野猪回来。

　　此刻他勒住马，抹了把额头的汗，嗓门洪亮地冲高台上喊：

　　“父皇！儿臣还能猎更多！”

　　那股横冲直撞的憨劲，让高台上众人忍不住失笑。

　　皇帝也摇了摇头，道：“莽夫之勇，倒也难得。”

　　紧随其后，四皇子夏以晨的随从也来报捷：

　　“启禀陛下，四皇子殿下猎得雄鹿一头、野兔五只，还拾得几只野禽。”

　　夏以晨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骑射服。

　　看上去温文尔雅，与其他皇子的凌厉截然不同。

　　他武艺本就略逊一筹。

　　入山后便没去争抢猎物密集的区域，只在浅山缓坡慢慢搜寻。

　　每射一箭都格外谨慎，哪怕是只小兔子也不肯放过。

　　此刻他正牵着马往高台走。

　　遇到其他子弟便温和点头。

　　听着旁人夸赞“四殿下温润如玉、勤勉踏实”。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暗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最后传来的是五皇子夏以晖的消息：

　　“五皇子殿下猎得雄鹿一头、野兔三只。”

　　夏以晖今年刚满十六，骑射技艺尚显生涩。

　　入山后虽跟着几位兄长的方向走，却总慢上半拍。

　　往往赶到时，猎物已被兄长们捷足先登。

　　此刻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看着远处兄长们的猎队身影。

　　眼神里既有不甘，也有几分释然。

　　他知道自己年纪尚轻，能有这般成绩，已算不错。

　　高台上，皇帝听着内侍的汇报，内心已有较量。

　　围猎看似是比箭术、比武力。

　　实则是考较皇子们的筹谋、心性与眼界：

　　夏以昼统筹全局、夏以烈勇而无谋。

　　夏以晨小心求稳、夏以晖青涩尚浅，皆在这场围猎中显露无遗。

　　夏以沫见几位哥哥收获满满。

　　心下也想猎几只野兔玩玩，转头时却不见了夏奕的身影。

　　她着急的四下张望，见夏奕的背影骑着马冲进了林子深处。

　　显然是不服气“只能在外围”的叮嘱，偷偷往林子深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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