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风雪

　　“还在封锁！还在封锁！”

　　这是林玥第四次，看见那位霜眠前辈阴沉下脸，低语呢喃。

　　“怎么还在有所计划，这件事真就牵扯这么多？”

　　她似乎很焦虑，甚至于…愤怒？

　　自从那天问过她有关阿柠的事之后，苏眠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回来时，林玥甚至能感觉到，苏眠对她比原先多了一丝排斥感。

　　不过，苏眠前辈对阿柠的关注也更多了，甚至于连帮助她把阿柠救出来这件事，都积极了很多。

　　林玥觉得这是好事。

　　只要能把阿柠找回来，就是好事。

　　虽然苏眠前辈的脾气有些喜怒无常，但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本来稳定局都打算藏着她和顾棠晚，让她们不要参与这几日的行动，是苏眠，她力排众议，表示可以带着她们两人，这才给了她和顾棠晚的活动空间。

　　等阿柠出来，一定要介绍给她认识。

　　阿柠…

　　她扯出了一抹笑容，勉强让自己看上去阳光一点。

　　就像以前一样。

　　“顾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在她一旁的顾棠晚轻轻摇头。

　　“不太好，现在我们太激进了，很多前辈们都有些被污染的迹象。”

　　自从苏眠被突如其来的梦之神迹驱逐出【赤之原】后，整座【赤之原】便完全被庞大的神迹荧光笼罩。

　　彻底的隔绝内外。

　　再没有任何进出的可能。

　　如此的大阵仗，如此之大的牺牲和准备，只有一种可能，同梦会放弃了多年的经营和扩张，决定和瑜城稳定局决一死战了。

　　问题就在这里。

　　我瑜城稳定局虽然不大，好歹算是华联正统的官方机构。

　　你同梦会？你算什么东西？！

　　你也配和我谈决一死战？

　　可偏偏现在的局势，确实是和决一死战差不多了。

　　对此，苏眠骂过瑜城的稳定局不止一次了，连带着上上下下的一起骂。

　　所以稳定局的成员们，现在都憋着一股气，几乎是抢着找那些剩下的同梦会据点，见到了信徒就是往死里打。

　　顾棠晚伸出手，指在林玥的黑眼圈上。

　　“林玥，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以同梦会的局势，谁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彻底打起来，你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就连顾棠晚姐姐都觉得我现在都状态不好了啊。

　　这些日子，打同梦会最卖力的，就是林玥和顾棠晚她们两个了，可能是因为魔法少女能力和恢复有关，所以顾棠晚看上去还算颇有生气。

　　至于林玥，就连她现在都有些病怏怏的，像是长时间缺乏休息。

　　“嗯。”

　　林玥低下了头，把脑袋埋到厚厚的，刻着小鸟的围巾里。

　　“我，我等这里的围剿结束了再走。”

　　天气冷的飞快，原本穿着衬衫加外套都会觉得热的天气，现在如果不穿毛衣羽绒服，都已经出不了门了。

　　昨天还是秋风阵阵，今天下的雪，就已经比脚腕还高了。

　　阿柠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不是还是那天的衣服，她会不会冷…

　　她抓着围巾落在胸前的那部分，指尖微微用力。

　　等阿柠出来，也送她一条围巾好了。

　　林玥摇了摇头，收敛了这些多余的思绪。

　　就连顾姐姐，她以前都一直觉得很胆小的一个人，在幻宴之所那件事后都胆大起来，她也不能落后。

　　她看向面前的锈蚀入口。

　　作为瑜城有名的烂尾楼，这里都快成那些流浪汉的集合地了。

　　如今，却变成了同梦会剩余残党的窝点。

　　而在先前，便已经有三支由觉醒者领导的武装小队成功突入。

　　瑜城已经入冬，自然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在外面乱逛，至于这片烂尾楼里面的人…

　　“走吧。”

　　苏眠平静的开口，有巨大的法杖自她的手中浮现。

　　她踏上冰霜所构筑的阶梯，一级一级的往上，一下子便冲天而起。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就当是为了阿柠…”

　　像是在原地鼓舞着自己，林玥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那个在暴雪里伫立的废墟。

　　她自头上拿下一个像是小小耳羽一般的发饰，小心翼翼的挂在那个帆布包上。

　　“既然林玥姐姐的代号叫青鸟，那么这个一定很适合林玥姐姐。”

　　林玥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随着她周身魔力的涌动，有青色的羽毛状发饰在她的发丝间凝现。

　　最后，从身边的那个帆布袋子里，拿出了她的武器。

　　79式。

　　金铁入手，却不是如人意料的冰冷，反而带着微微的暖意。

　　稳定局专门削弱了部分性能而添加的自热形武器，适用于极寒，低温的幻梦境探索与战斗。

　　炽热滚烫的凶器落入手心。

　　狰狞刺骨。

　　她起身迈入。

　　…

　　“求，求求你，是他们！是他们！他们和我说…他们说这样可以不怕冷…所以我才，我才…”

　　“对不起…”

　　嘭！

　　一声枪响。

　　男人倒下了…

　　他只穿着几件单薄的体恤，外面的那件破旧军大衣已经漏了好几个洞，随着他的倒下和抽搐，正在簌簌的往外漏出夹杂着细丝和秽物的棉花。

　　而他身上那些没有被衣物遮挡的地方，此时已有长长的绒毛旺盛地生长着。

　　已然几近非人。

　　他的瞳孔扩大，近乎全部都染上墨色，正死死的盯着林玥的方向。

　　林玥看见了他的眼神。

　　愤怒，疑惑，无助，麻木，仇恨。

　　却像是带着一点幸福和释然。

　　出现在那张快要被扭曲成怪物的脸上。

　　“对不起。”

　　林玥闭上眼，遮掩住自己快要落泪的模样，脱下自己的羽绒服，伸手。

　　轻柔的盖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脸，还有他的眼睛。

　　同样遮住了那些长出了绒毛的地方。

　　于是得以作为人而死去。

　　四周传来哀嚎与怒吼。

　　带着求饶与质问，压抑着悲苦与怒火。

　　枪声四起。

　　林玥看向一旁，在那里，顾棠晚正平静的扣动扳机，三声枪响后，在她面前的老人，和他身旁的两个幼小的孩子都倒下了。

　　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穿着单薄衣衫的男孩手中，那画着笑脸太阳的蜡笔画。

　　方格纸上的画面里，天空是大片大片的红色云彩，还有那个火红的太阳，在地面上，两个小一点的红色火柴人和一个大一点的红色火柴人正围着一团火焰。

　　像是在欢欣着唱歌。

　　顾棠晚没有看，她只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抛下那一枚已然打完子弹的弹夹。

　　死亡在这个绝望而麻木的极寒地狱里扩散了，晕染着血与眼泪的味道。

　　却又在下一刻，被漫天的暴雪所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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