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惨胜

　　格伦身体坠地的那声闷响，如同世界上最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了哈涅尔的心上。

　　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喧嚣——奥克的咆哮、兵器的碰撞、战马的嘶鸣——仿佛都离他远去。

　　眼前只有格伦倒下时那张年轻却无比平静的脸，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新年宴会上腼腆笑着、在谷仓里恐惧颤抖、最后又毅然决然举起锄头的年轻农夫形象重叠、破碎……最终，凝固成了地上那具逐渐冰冷、胸前插着黑箭的尸体。

　　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刚刚被他点燃希望、鼓起勇气的灵魂，就这样在他眼前，为了他，消逝了。

　　“嗡——！”

　　怀中的戒指不再是灼热，而是传来一种近乎狂暴的悸动！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冰冷、也更加黑暗的力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不再仅仅带来清醒和精力，更夹杂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怒、一种对鲜血的渴望、一种对所有奥克这个种族的刻骨铭心的憎恨！

　　哈涅尔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股源自戒指的黑暗情绪侵蚀、淹没。

　　他眼中原本清冷的银光被一层嗜血的红芒所覆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执着的念头——

　　杀！

　　杀了它们！

　　杀了所有的奥克！

　　一个不留！！！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暴虐的怒吼从哈涅尔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发狂般向前冲去！

　　他不再顾及什么招式，什么技巧，只是本能地、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银剑！

　　此时的银剑，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剑光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种凄艳而致命的弧度，每一次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污浊的黑血和残肢断臂！

　　他不再闪避奥克的攻击，而是用更快的速度、更狠的力量，直接将对方连人带武器劈碎！

　　一个奥克举盾格挡，连盾带人被银剑从中劈开；另一个奥克从侧面偷袭，弯刀尚未落下，持刀的手臂就已经齐肩而断！

　　残忍！高效！嗜血！

　　此刻的哈涅尔，仿佛化身为一台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机器，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尸体和四溅的鲜血！

　　他甚至直接策马撞向那些座狼，银剑精准地刺入它们张开的血盆大口，或者直接斩断它们的脖颈！

　　就连久经沙场、见惯了血腥的摩根，看到哈涅尔此刻的状态，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再是那个睿智冷静的领主，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来自远古的凶兽！

　　周围的奥克，原本还在疯狂地围攻，但看到这个人类少年突然变得如此恐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它们彻底灭绝的疯狂杀意，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终于压过了黑暗意志的驱使。

　　它们开始畏缩，开始后退，不敢再轻易靠近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煞星！

　　站在岩石上的戈格，更是心惊肉跳！它看着哈涅尔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杀它的手下，看着那双死死锁定自己的、燃烧着血色与银芒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它！

　　“不可能！这不可能！”戈格慌乱地再次拉开黑弓，一支接一支地将箭矢射向哈涅尔！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种奇异的状态下，哈涅尔的动态视觉和反应速度仿佛提升到了非人的地步！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躲闪，身体就能在箭矢及体前的瞬间，以一种微妙到极致的方式自然摆动或侧身，那些迅疾的黑箭，总是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衣角或发梢飞过，无一命中！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奥克和座狼的尸体，无视了所有远程的骚扰，如同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复仇之神，坚定而缓慢地，逼近了戈格所在的岩石！

　　戈格看着越来越近的哈涅尔，看着他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终于彻底慌了神。

　　它丢开弓箭，一把抓起插在脚边的巨大砍刀，发出色厉内荏的咆哮：“人类！我要撕碎你！”

　　哈涅尔没有说话，只是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岩石下方。

　　他仰头看着上方丑陋而庞大的奥克头领，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纯粹的、凝如实质的杀意。

　　戈格怒吼一声，从岩石上猛扑下来，巨大的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当头劈向哈涅尔！这一刀蕴含了它全部的力量，足以将一块巨石劈开！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炸响！

　　哈涅尔没有退避，而是双手握紧银剑，由下至上，硬生生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劈！

　　火星四溅！

　　戈格感觉自己砍中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

　　巨大的反震力让它手臂发麻，砍刀几乎脱手！

　　它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那个看似瘦弱的人类少年，对方的力量竟然完全压制了它！

　　这怎么可能？！

　　它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强大、更不容亵渎的存在！

　　哈涅尔格开砍刀，手腕一翻，银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戈格的心窝！

　　戈格狼狈地侧身躲过，砍刀横扫，试图将哈涅尔腰斩。

　　哈涅尔却如同鬼魅般矮身滑步，银剑顺势上撩，在戈格粗壮的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嗷！”戈格痛吼一声，动作一滞。

　　哈涅尔抓住机会，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彻底爆发！

　　他纵身跃起，银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而致命的银色弧线，带着他所有的愤怒、悲伤与毁灭意志，如同九天垂落的雷霆，狠狠斩下！

　　戈格惊恐地抬起砍刀想要格挡，但速度慢了一拍！

　　“咔嚓！”

　　银光闪过，先是戈格握刀的右臂齐肘而断，巨大的砍刀连同断臂一起飞了出去！

　　紧接着，剑光毫不停滞，顺势掠过了戈格粗壮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戈格脸上的狰狞和恐惧凝固了。

　　它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嚎叫，却只有咕噜咕噜的血沫从喉咙里涌出。

　　下一刻，那颗戴着尖刺头盔的、丑陋的头颅，脱离了脖颈，翻滚着飞向空中，最后“噗通”一声，掉落在泥泞的血泊里。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沉重地跪倒在地，然后向前扑倒。

　　哈涅尔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银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着粘稠的黑血。

　　他眼中的血色缓缓退去，但那冰冷的杀意依旧未曾消散。

　　他弯腰，用剑尖挑起戈格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抓住那肮脏的头发，将其高高举起！

　　他转向依旧在混战的战场，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动整个战场的、如同龙吟般的怒吼：

　　“敌酋已死！！！”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瞬间让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的奥克，都看到了它们首领那颗被高高举起的头颅，看到了那个如同战神般屹立在场中央、浑身浴血的人类少年！

　　首领死了！

　　最大的依仗没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奥克大军中蔓延开来！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它们，瞬间变成了一盘散沙，斗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赢了！我们赢了！”

　　“哈涅尔大人万岁！”

　　围墙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

　　而残余的奥克，则发出了惊恐的嚎叫，再也顾不得厮杀，如同无头的苍蝇，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向着黑森林深处亡命奔逃！

　　卡伦贝尔，在这场看似必死的绝境中，因为一个年轻农夫的牺牲，因为领主的暴起斩首，竟然奇迹般地……守住了！

　　哈涅尔依旧高举着戈格的头颅，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如同胜利的图腾。

　　但他看着远方溃逃的奥克，看着脚下格伦冰冷的尸体，心中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对力量更深切的渴望。

　　戒指的力量缓缓退去，带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但那股毁灭的冲动，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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