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把旧战袍烧成了火引子

　　车灯如剑，劈开的却是比夜色更加浓稠的西南雨林瘴气。

　　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被藤蔓覆盖的古道，停在一座嵌于山体、宛如巨兽蛰伏的石造建筑前时，连引擎的轰鸣似乎都被这片亘古的寂静吞噬了。

　　这里就是“玉髓工坊”，凤凰特战队初代成员的秘密淬炼之地，也是传说中能够重铸“凤凰之羽”的唯一所在。

　　“老大，有点不对劲。”白影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她已在车内展开了便携式环境扫描仪，全息地图在众人眼前铺开，“这里的地脉热流……稳定得像一条被驯服的死蛇。按照资料，玉髓工坊建在活火山带上，能量读数不该是这样。”

　　凌寒推门下车，冷杉与硫磺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头仰望那扇高达十米的巨大石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羽状纹路，历经风雨，却无半分磨损。

　　白影的分析很快有了更惊人的发现：“工坊主炉区被能量场封锁，我解析出了三十六个符文节点……老大，这套镇压阵法的能量频谱和结构模型，与‘幽兰会’惯用的手法有百分之九十七的相似度。”

　　夏暖和刚下车的雷震脸色同时一变。

　　“不是巧合，”白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寒意，“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或者说……他们早就为‘我们这类人’的到来，布下了一个局。”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信息，那扇沉重的石门竟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幽深炽热的气流从中涌出，像一声无言的邀请。

　　“走。”凌寒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工坊内部别有洞天，穹顶高耸，无数条粗大的金属管道如巨蟒般盘踞在岩壁上，最终汇入中央一座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巨大熔炉。

　　这里没有电力照明，唯一的火光来自沿途石壁上嵌着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香，像是某种木料混合着金属的味道。

　　夏暖取出一本残破的笔记，借着火光辨认着上面潦草的字迹，这是她们从那位神秘老人阿婆桑的遗物中找到的。

　　“信物归炉，非血不开门……”她轻声念出，眉头紧锁，“阿婆桑只留下了这一句，似乎是开启炉心的某种仪式。”

　　“仪式？”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熔炉顶端的平台上传来，“小丫头们，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过家家吗？”

　　众人猛然抬头，只见一名身披灰色长袍、双目紧闭的老妪正站在高处，她没有瞳孔的眼眶仿佛两个黑洞，却精准地“盯”住了为首的凌寒。

　　她便是此地的看守者，焰锁婆。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焰锁婆的鼻子微微抽动，空洞的眼眶转向凌寒的胸口，“那枚不安分的羽毛……和你那个不自量力的母亲一样，总想改写规则。”

　　她枯瘦的手指凌空一挥，距离她最近的一座侧殿火盆里，幽蓝的火焰骤然腾起三丈之高，烈焰如龙，发出震耳的咆哮。

　　火光将侧殿的石壁映得透亮，墙上赫然印着数十个焦黑扭曲的手印，每一个都透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看到了吗？”焰锁婆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那些都是历代想要强行锻羽的失败者。你母亲当年最是惊才绝艳，结果呢？半边身子烧成了炭，在这里躺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你要动这炉心，”她灰袍下的身躯纹丝不动，周遭的空气却因高温而扭曲如波浪，“先问问我掌中这‘听话’的火，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整座工坊的温度陡然攀升，金属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呼吸都带上了灼痛感。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沉默的身影从熔炉后方的暗影中走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满脸都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女人，她手中捧着一只粗糙的陶罐，径直递到凌寒面前。

　　“导热凝胶。”熔娘的声音比砂纸还要沙哑，仿佛声带早已被烈火燎过，“用三十年前那场大爆炸后的炉灰调制的，能隔绝九成热辐射。但它会挥发，只能撑七分钟。”

　　她浑浊的目光落在凌寒左肩那道陈年旧伤上，那正是当年任务失败时留下的贯穿伤。

　　“你娘试过，断了七根肋骨，差点把肺烧穿。你若不怕死，记得，别闭眼。火，会吃了闭眼的人。”

　　凌寒伸手接过陶罐，指尖触碰到冰凉罐壁的瞬间，胸口贴身佩戴的“凤凰之羽”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那不是预警，不是共鸣，而是一种夹杂着悲怆与怀念的……辨认。

　　凌寒心中一凛。

　　三十年前的大爆炸……初代凤凰特战队队长，正是在那场被称为“殉训”的事故中，为掩护队友，焚身于此。

　　这罐中的炉灰，竟是那位传奇前辈的余烬！

　　“阀门没了。”

　　第三个声音响起，一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翁从一处地窖般的入口蹒跚走出。

　　他正是工坊的地基建造者，地脉翁。

　　他颤巍巍地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密密麻麻的管道线路——正是工坊的火道全图。

　　“看这里，”他干枯的手指点在三条主脉的交汇处，“这里本该有一座‘坎离控流阀’，用来调节地心火的流量。但二十年前，它被人整个拆走了。”

　　“二十年前……”白影立刻调出卫星地图进行高精度比对，瞳孔骤然收缩，“那个位置，现在被一座小型军用级变电站覆盖着。”

　　“人为截断地脉热流，”她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就是为了从源头上压制炉心活性，让它变成一座死炉！”

　　凌寒凝视着图纸上那个被变电站占据的坐标，脑中轰然一声，猛地想起萧玦在一次情报交接时，看似不经意提起的一句闲话。

　　“边境线有几个老旧变电站要升级改造，审批流程走了快一年了……负责人叫苏明澜。”

　　线索在这一刻完美闭环。

　　从二十年前拆除阀门，到如今利用审批权拖延改造，苏明澜的布局，竟深远至此！

　　他不仅要凤凰身死名裂，更要彻底断绝凤凰涅盘的任何一丝可能。

　　当夜，工坊内一片死寂。

　　凌寒独自站在一座用于祭祀的火盆前。

　　她没有穿回配发的战术服，而是从行囊最底层，取出了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旧作战服。

　　那是她晋升凤凰队长第一天领到的队服，肩章崭新，布料挺括。

　　左边袖口处，还残留着一小片针脚细密的缝补痕迹。

　　那是秦昊亲手为她缝的。

　　那时他笑着说：“我们队长的战袍，不能有半点瑕疵。”

　　凌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针脚，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整件战袍投入了火盆。

　　“轰——！”

　　幽蓝的火焰瞬间被赤金取代，轰然爆燃，火舌冲天而起，竟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凝聚成一道凤凰展翅的虚影，华丽而绝绝。

　　“这是……”高台之上，焰锁婆猛然“看”向火盆，空洞的眼眶中第一次流露出震惊，“是她的衣！是初代的火引子！”

　　仿佛是响应这股意志，封锁主炉的三十六道符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一道细微的裂痕，自熔炉的基座悄然蔓延而上。

　　“神经阻断剂预备，”夏暖冷静的声音在凌寒身后响起，她手中已经准备好了高压注射器，“三分钟后，符阵彻底崩溃时，热浪会引发超皮层剧痛。凌寒，你能撑多久？”

　　凌寒没有回答。

　　火光映在她眼中，跳动着，燃烧着，将所有过往的温柔与背叛，连同那件旧袍，一同化为灰烬。

　　“砰！砰！砰！”

　　一连串爆响，符文尽碎！

　　整座工坊警铃大作，红光闪烁，一道半透明的防护罩从主炉上方急速降下，即将彻底封闭熔炉观测室。

　　就是现在！

　　凌寒抓起那枚滚烫的“凤凰之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如一道离弦之箭，纵身跃向那即将封闭的狭小入口。

　　最后一刻，她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姐妹们，唇形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等我。”

　　轰然一声巨响，防护罩彻底合拢。

　　高台上，焰锁婆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却突然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她猛地抬起双手，掐出一个无人见过的古老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以血为引，以魂为锁，开！”

　　随着她话音落下，观测室内，那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金液池底部，竟赫然浮现出十二具被粗大锁链紧紧缠绕的人形烙印！

　　每一具烙印都散发着无尽的怨念与不甘，正是初代那十二名在“殉训”中被强行清除、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队员魂印！

　　焰锁婆空洞的眼眶“望”着那片被彻底隔绝的空间，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

　　“既然你要走她没走完的老路，那就让我看看，在这炼魂之火中，谁……才是真正的涅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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