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郎寨

　　茶山方圆千里，外侧山麓中匪寨林立。

　　在赤松镇附近的，最有名的便是二郎寨。

　　领头的寨主据说是亲兄弟俩，寨子因此得名。

　　二郎寨规模中等，人口四五百，多是附近县里混不下去的青年，逃进山里落草。

　　这次来河口村征粮，出动十几辆双驾大车，围着村口槐树成圈停着。

　　李幽虎走近时，已有两辆马车装满了，每辆车上都有两三千斤粮食。

　　挤进人群，李幽虎听见身边村民低声交谈，大都是打听各家粮食收成的。

　　王老汉带着儿子来交粮，碰到村里熟识的老吴头，凑近低声道。

　　“老吴头，你家今年稻子咋样？”

　　老吴头也是带着儿子来的，闻言哀叹。

　　“害，一年里倒是没涝没灾，五亩地打了一千两百斤，交完官粮还有个八百来斤。”

　　“等今日再给二郎寨子上了贡，到手也就七百斤光景。”

　　王老汉叼着烟杆，听老吴头说完道，“哟，那也不少了，我家五亩半田地，到手也就跟你家差不多。”

　　老吴头道，“害，凑合着过呗。一家五口人，吃七百斤粮食，一人一天也就吃一碗蒸米，还是得靠野菜田螺啥的凑数。”

　　王老汉翻翻白眼，“好你个老吴头，没羞没臊，生俩儿子你还想啥？还想顿顿吃大米吃到饱？”

　　老吴头闻言胡子一翘，“咱俩谁也别说谁，你倒是生了一个儿子，可你孙子多啊，一家六口比我家还多呢。”

　　河口村土地不少，可每家田地差距颇大。

　　十几家大户便占去了村里一大半良田，剩下的各户村民，每户也就分得几亩田地。

　　最开始分地的时候各家也倒够养活老小，可随着时间推移，村里人口慢慢变多。

　　几代下来后，人丁兴旺的家里，粮食便开始不够吃起来。

　　李幽虎家中仅剩自己，反而是村中日子过得舒服的少数人家。

　　王老汉跟老吴头拌了几句嘴，忽然张嘴松开烟杆，拿烟杆戳了戳老吴头，示意老吴头往旁边看。

　　“瞅瞅，老黄家。”

　　老吴头顺着王老汉指示看去，咂咂嘴道，“可怜这家人，原本十亩地养七口人也算勉强富余。”

　　“可年初跟宋家起冲突让抢走了五亩稻田，剩下的田地想吃饱饭便难喽。”

　　正说着，宋三那边刚好点到黄家的名。

　　“黄家七口，征粮一百四十斤。”

　　只见黄家小儿子黄正迈步走上前，手中并未拿着米粮布袋。

　　“粮食呢？”

　　宋三瞥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又往人群中扫了几眼。

　　发现黄家人倒是都来了，可也没见谁带着粮食。

　　黄正未理会宋三，反而是转向旁边的二郎寨头目，拱手道。

　　“这位好汉，今年家中收成不够吃的，实在是负担不起征粮了。”

　　二郎寨马头目闻言，脸色不善道，“怎么，还想让寨子给你家免了不成？”

　　黄正连忙摇头道，“好汉哪里话，我家岂敢坏了寨子里的规矩......”

　　“听说咱们寨子招人，但凡有人加入便能免了一家三年的征粮，有这事不？”

　　“咦？是有这么个说法！”

　　马头目绕着黄正转了一圈，伸手拍拍黄正后背，又捏了捏胳膊上的瘦肉。

　　马头目心里暗喜，入二郎寨虽能吃上饱饭。

　　可这土匪一行，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平日里难得有人来投。

　　更何况还是山边村里的良家子，编进队伍里最是听话。

　　马头目心道这人定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自己招入寨子，日后自然就要跟着自己混，平添一个手下的事换谁不乐？

　　“你这身子骨稍微弱了点，但咱寨子来者不拒，我就做主收了你！”

　　“等等！”

　　黄正还没来得及高兴，宋三打断二人道，“二郎寨的好汉，咱借一步说话。”

　　马头目转头看见宋三给自己打眼色，心里明白这里面有事。

　　于是打个哈哈，跟着宋三去了一边。

　　“姓宋的，你莫要多事！”

　　黄家一家人见宋三阻挠，赶紧冲过来想要拦下头目。

　　宋三挥挥手，十几个捕鱼队手下便横成一道人墙。

　　任由黄家几个爷们冲撞，就是不放人过去。

　　那边宋三跟马头目走到槐树后，马头目先开口道，“宋村长何故阻我，那姓黄的莫非底子不正？”

　　所谓底子不正，于官家说匪，在匪者言官，意思便是家里有官府根源，怕是混进寨子里的眼线。

　　“切，穷得吃不上饭的泥腿子，哪里有那个命？！”

　　宋三不屑道，“不瞒兄弟说，这家人跟宋家有些矛盾，前阵子我一个兄弟抢了他家几亩田地。”

　　“要是让他进了寨子，真混出个名号来，难保回头不下山报复。”

　　头目闻言，只觉得宋三想多了，“呸，你当寨子里好混？我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他一个没练武的，借他个胆子！”

　　宋三嘿嘿一笑，“咱这关系哪会动手？！你想，你年年带队来征粮，无非图个顺当。”

　　“真跟村子里大户闹起来，就算动了手，打赢拍拍屁股回寨子，也没得什么好处，是也不是？”

　　马头目哼道，“废话，咱二郎寨也是讲规矩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总不能放火烧村，打家劫舍吧？”

　　宋三眯着眼，盯着远处跟捕鱼队闹成一团的黄家人。

　　“可这黄正不一样，他家在村里有根基，要是真动起手来，把我们宋家打趴下，这村子可就姓黄了......”

　　“哎？还真别说，你这分析特娘的有几分意思。”

　　马头目咂咂嘴道，“那怎么办，我这都说了话了，让你一拦人不要了，回头寨主知道不得怪我丢了二郎寨脸面？”

　　宋三呵呵一笑，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塞到头目怀里，低声道，“放心，定不让头目你为难。”

　　马头目掂了掂手中银子，脸上已然是带了笑。

　　“好说，一会我就说让他在家等着，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非也非也，”宋三摇摇头，“人你得带走。”

　　头目闻言一愣，不是说不让那小子进寨子吗，怎么还让自己带人走呢？

　　宋三阴声道，“这家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留不得了。你先带着黄正回去，路上找个地方给他宰了。”

　　马头目咂咂嘴，“咱二郎寨可不兴朝自家兄弟戳刀子。”

　　宋三又从怀中摸出五两碎银来，塞给马头目道，“未上得二郎山寨，算什么寨子里的弟兄。”

　　马头目哈哈笑着，将银子装入随身钱袋。

　　“说得在理，寨子里的弟兄是要在聚义厅里烧香叩头的，没烧过香、登过名册的，自然不算！不过日后黄家人要是找寨子要说法......”

　　宋三拍拍手道，“放心，过几日我便送他们全家团聚。”

　　商议妥了，宋三跟二郎寨头目返回场中，捕鱼队员跟黄家众人停了推搡，俱都等着二人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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