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臣失仪

　　北境的烽火，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炸裂了整个朝堂。

　　旨意下达后，整个国家机器开始围绕着战争运转。

　　粮草、军械、民夫……无数奏报和决策如同雪片般飞向七皇子府，飞向萧彻的案头。

　　萧彻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处理着各项事务，与兵部、户部官员商议，协调各方关系，应对着大皇子萧铭时不时的掣肘和三皇子萧锐看似帮忙、实则暗中设置障碍的行为。

　　他像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沈砚，则成了这张弓上最核心、也最脆弱的那根弦。

　　他比萧彻更加忙碌。不仅要协助萧彻处理明面上的政务，更要通过系统进行无数次的推演和计算。

　　【初级反间模块】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帮助他甄别哪些情报是匈奴故意释放的烟雾，哪些是朝中有人与境外勾结的蛛丝马迹。

　　他需要分析郭安民部队的行军路线、粮草消耗，预判匈奴可能的下一步动向，甚至还要利用婉清那条线，传递一些半真半假、迷惑萧锐的信息。

　　这一切，都在疯狂地透支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警告：宿主连续高强度使用系统功能，精神负荷过载。生命值-3%。当前生命值：22%。】

　　【警告：推演北境战局变化，积分-200。】

　　【奖励（因有效战略建议避免重大损失）：积分 500，获得一次性道具“战略迷雾”（可小范围干扰敌方决策判断）。】

　　系统的提示音时而尖锐，时而冰冷，伴随着积分与生命值的起伏，如同他生命的倒计时。

　　他几乎是靠着【清心丸】和【镇痛剂】强行维持着清醒与表面的平静。

　　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使极力压抑，那声音也听得人心惊。

　　萧彻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无数次想强行命令沈砚去休息，可每当看到沈砚抬起那双因过度疲惫而显得格外幽深、却依旧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睛，

　　用平稳无波的语气说出最关键的建议时，所有劝阻的话便都哽在了喉咙里。

　　国事为重。

　　他知道。

　　沈砚更知道。

　　可看着那人日渐消瘦的身形，看着那仿佛一碰即碎的脆弱感，萧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闷又痛。

　　他只能吩咐厨房变着花样做些滋补的汤羹，让人时刻注意书房的炭火是否足够暖和，甚至在一次沈砚伏案小憩时，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狐裘，想要披在他身上。

　　然而，就在狐裘即将触碰到沈砚肩膀的瞬间，沈砚却像是被惊扰般猛地醒来，迅速站起身，后退一步，垂首道：“殿下，臣失仪。”

　　动作快得仿佛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那件温暖的狐裘此刻却显得如此尴尬和多余。

　　他看着沈砚低垂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睫，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叹息，将狐裘放在一旁的椅背上，淡淡道：“天冷，注意添衣。”

　　“谢殿下关怀。”沈砚的语气恭敬而疏离。

　　这样的场景，在那些忙碌而压抑的日子里，反复上演。

　　萧彻觉得，他和沈砚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越来越厚的、透明的墙，他看得到他，却触摸不到，也无法理解他为何要如此固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这日深夜，大部分属官都已散去，书房内只剩下萧彻和仍在核对粮草数据的沈砚。

　　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萧彻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公文，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抬头看向灯下的沈砚。

　　跳跃的烛光映照着他过分苍白的脸，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在光影里。

　　一阵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心疼攫住了萧彻。

　　他起身，倒了一杯刚刚沏好的、滚烫的参茶，走到沈砚案前，将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

　　“阿砚，”

　　他几乎是用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叫出了这个久违的、藏在心底的称呼，“歇一歇吧，剩下的明日再处理。”

　　沈砚执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他霍然抬头，看向萧彻，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以及……一丝迅速被压下去的、类似恐慌的情绪。

　　“殿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声“阿砚”，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撬动了他辛苦筑起的心防。

　　他几乎要沉溺在那份熟悉的关切里。

　　【警告！宿主情感绪波动异常，心率异常升高！生命值-2%！当前生命值：20%！】

　　【紧急建议：立刻服用清心丸，保持心绪平和！】

　　系统的警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清醒。

　　他不能……他不能再靠近了。

　　每多一分贪恋，便是向死亡的深渊多滑落一步。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萧彻那双带着不解和担忧的眼眸，声音恢复了那种令萧彻心烦的平静与疏离：“殿下，北境数万将士等着这批粮草，臣……不敢懈怠。”

　　他重新拿起笔，仿佛那杯参茶和那声呼唤都从未存在过，“殿下劳累一日，还请早些安歇。”

　　萧彻看着他重新埋首于案牍的身影，那挺得笔直却单薄得可怜的脊背，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不懂！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沈砚要如此对待他？为何要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

　　他想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问个清楚！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

　　国事当前，他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让沈砚为难。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呼吸。

　　萧彻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步地离开了书房。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旷和寂寥。

　　听到关门声，沈砚一直紧绷的脊背瞬间垮塌下去。

　　他伏在案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许久的咳嗽再也无法抑制，撕心裂肺地响起。

　　他慌忙用袖子捂住嘴，鲜红的血迹瞬间浸透了白色的袖口，触目惊心。

　　【生命值：20%，即将进入危险阈值！强烈建议宿主进入休眠状态！】

　　【奖励（因宿主坚持完成关键任务）：续命丸（2%）x1。】

　　他颤抖着取出那颗续命丸，看也没看便吞了下去。

　　药力化开，暂时稳住了他急剧下滑的生命体征，却抚不平那彻骨的寒冷与绝望。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望向窗外漆黑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他知道，自己就像一盏快要燃尽的灯，油尽灯枯，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彻底熄灭之前，为他的少年，照亮前路，

　　哪怕……那路上，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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