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警示

　　梅林那场雪地偶遇之后，日子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沈砚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萧铭那人睚眦必报，绝不可能因为一次计谋失败就偃旗息鼓。

　　这几日，沈砚明显感觉到萧彻身边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萧彻依旧每日去文华殿听讲，但太傅们提问的频率似乎更高了，问题也更深奥，偶尔还会涉及一些朝堂实务的浅层讨论。

　　永熙帝偶尔会在晚膳后召萧彻去御书房，问的也不再仅仅是学业，有时会看似随意地提及某地灾情，或某个边境小摩擦，询问他的看法。

　　这显然已超出了普通皇子教育的范畴，带着几分考校和培养的意味。

　　沈砚，名义上仍是伴读，但实际上，他更像是萧彻身边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着“以备咨询”的特旨，加上他确实常在萧彻应对皇帝考校时提供些奇思妙想，他留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偏殿几乎成了他的固定居所。

　　对此，沈国公沈擎虽在饭桌上依旧会板着脸训斥儿子“不成体统”，但训斥的力度明显不如从前，甚至偶尔会看似无意地提点一两句朝中动向，显然默认了这种状态。

　　“我说阿彻，”沈砚翘着腿躺在软榻上，手里抛接着一个柑橘，“老爷子最近对你可是越来越上心了啊。我瞧着，太傅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指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那边的势力。

　　萧彻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的是一卷《盐铁论》，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父皇自有考量。”

　　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倒是你，昨日父皇问及漕运弊端，你那个分段承包，竞标择优的说法，是从何想来？”

　　沈砚嘿嘿一笑，信口胡诌：

　　“瞎琢磨的呗！你想啊，一条河从头到尾都归一家管，那不就是想怎么捞就怎么捞？分成几段，让几家互相盯着，谁干得好谁接着干，谁搞砸了就换人，这不就有人操心了吗？”

　　他自然不会说这是上辈子知道的常识。

　　萧彻抬眼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再追问。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

　　然而，这种表面下涌动的暗流，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被一声尖锐的警报彻底打破。

　　沈砚睡得正沉，忽然被左手掌心一阵剧烈的、灼烧般的刺痛惊醒！

　　那感觉来得极其突然和猛烈，仿佛有人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了他的掌心上！

　　“嘶——”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寝衣。

　　黑暗中，他下意识地摊开左手，只见掌心那颗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朱砂痣，此刻竟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微弱的红光，并且持续散发着惊人的高热！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嗡”的一声，那许久没有主动出现的半透明系统界面强制弹出，不再是平和的淡蓝色，而是被刺目的血红色边框紧紧包裹，疯狂地闪烁起来！

　　界面中央，一行加粗的、仿佛带着鲜血颜色的文字狰狞地浮现：

　　【高危事件预警！】

　　【检测到针对绑定对象“萧彻”的极高威胁正在急速酝酿！】

　　【威胁性质：未知】

　　【威胁来源：未知】

　　一连串冰冷而急促的信息，像重锤一样砸在沈砚的心上，让他瞬间头皮发麻，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红色警告！最高级别！未知威胁！

　　“阿彻！阿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赤着脚，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偏殿，猛地掀开萧彻寝殿的帷帐，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直接抓住萧彻的肩膀用力摇晃：

　　“醒醒！快醒醒！”

　　萧彻被他从睡梦中惊醒，借着窗外的微光，看到沈砚惨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神以及额角渗出的冷汗，瞬间清醒：

　　“阿砚？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已透出警惕。

　　“有危险！很大的危险！马上就要来了！”

　　沈砚语无伦次，紧紧抓着萧彻的胳膊，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微微发抖，将掌心那惊人的灼热感也传递了过去，

　　“我的预感……这次非常非常强烈！和以前都不一样！是针对你的！”

　　萧彻反手握住他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立刻察觉到他左手掌心异乎寻常的滚烫，心中猛地一沉，

　　但此刻情况紧急，无暇细究这异常的体温：“说清楚，什么危险？来自哪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稳定。

　　“我不知道……不知道具体……”

　　沈砚急得眼眶都有些发红，系统的警告信息太模糊了，就像隔着浓雾看致命的陷阱，

　　“可能是陷害，也可能是……直接的刺杀！不止一拨人！就在这一两天，可能更快！”

　　他只能将系统提示的核心信息，用自己最强烈的“预感”方式嘶喊出来，希望能引起萧彻足够的重视。

　　萧彻眼神骤凛，如同寒夜中的孤狼。

　　他迅速起身，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就走到窗边，锐利的目光扫过外面沉寂的、被雪色映照得有些诡异的宫殿轮廓，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陷害……刺杀……多方势力……”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近日所有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大皇子萧铭近日异常安静，连日常的刁难都少了；

　　三皇子萧锐前两日似乎无意向皇帝提过京城防务轮换之事；

　　甚至……皇帝昨日突然问起他生母惠妃旧事时，那过于深沉难辨的眼神……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却因为信息不足，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

　　但这种未知，恰恰是最危险的。

　　“不能等明日了，更不能被动等待。”

　　萧彻当机立断，转身走到书案前，就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写了几张极其简短的纸条，内容隐晦，

　　只用了他们之间才懂的暗语，核心意思是“危险临近，提高警惕，注意身边，暂避锋芒”。

　　他唤来绝对可靠、武功底子最好的心腹内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分头，亲手交给赵云峥和我们在宫外的几个关键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务必送到！快去！”

　　内侍感受到主子身上从未有过的凝重，毫不迟疑，接过纸条贴身藏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做完这一切，萧彻才深吸一口气，走回床边。

　　看着依旧脸色苍白、紧握着左手微微发抖的沈砚，他放缓了脚步，在他面前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别怕，”萧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信已经送出去了，我们会做好准备。”

　　沈砚抬起头，看着萧彻在昏暗光线下异常坚毅冷静的侧脸，和他眼中不容错辨的信任，心中的恐慌和无力感终于被驱散了一些。

　　他鼻子一酸，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阿彻，你信我……这次真的不一样，我很怕……”

　　他很怕这破系统预警不及时，很怕自己护不住他。

　　“我信。”萧彻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得如同起誓，“从前你所有的预感，哪一次错过？”

　　这话如同暖流，瞬间熨帖了沈砚冰冷不安的心。

　　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依旧灼痛的左手。

　　萧彻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左手上，顿了顿，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沈砚紧握的手背上。

　　少年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住那份异常的滚烫。

　　“手怎么这么烫？”萧彻低声问，仿佛只是最寻常的关切，指尖却微微用力，将那颤抖和灼热一并握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掌心传来的、绝非正常的温度，这绝不仅仅是惊吓所致。

　　沈砚身体一僵，掌心的剧痛与手背传来的温热守护形成了极其矛盾的感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所有试图编造的解释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萧彻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掩饰都显得徒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代表消息已成功送出的夜枭鸣叫。

　　萧彻收回手，站起身，再次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已能穿透这重重宫墙，看到那隐匿在黑暗中的獠牙。

　　“风暴要来了。”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砚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挺拔却仍显单薄的背影，感受着左掌心系统残留的灼痛和萧彻手掌留下的余温，用力地、死死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无论如何，他必须护住他！这该死的系统，说话说一半！

　　但既然警报已响，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这“未知的威胁”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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