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得救

　　夜色如同浓墨，彻底浸染了西苑林场，溪流边的气温骤降，寒意刺骨。

　　萧彻瘫软在沈砚身边，浑身冰冷，口腔里残留的麻木和苦涩感挥之不去，伴随着一阵阵强烈的眩晕与恶心。

　　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身体的力量随着希望一同流逝。

　　他紧紧靠着沈砚同样冰冷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汲取最后一点虚幻的暖意，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阿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喃喃着，声音嘶哑微弱，意识在寒冷的侵袭下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脚步声以及人们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般打破了森林死寂的夜幕！

　　“七殿下——！”

　　“沈世子——！”

　　“在那边！溪边有人！”

　　火把的光芒如同跳跃的星辰，迅速驱散了此地的黑暗。

　　人影幢幢，冲在最前面的，是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的卫国公沈擎，以及他身后大批精锐的禁军侍卫和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太医。

　　“砚儿！”沈擎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岩石上、生死不知的儿子，以及瘫倒在他身边、同样狼狈不堪的七皇子。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个箭步冲上前。

　　太医也立刻围了上来，经验丰富的他先是探了探沈砚的鼻息，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肿胀乌黑，被简单处理过的手腕伤口上，以及旁边溪水里尚未完全消散的黑色毒血和萧彻嘴角衣襟上残留的污迹。

　　“快！先把两位殿下抬到平坦避风处！”太医急声道，指挥着侍卫，

　　“七殿下似乎力竭受寒，沈世子中毒已深，但脉象虽微弱紊乱，却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生机护住了心脉！快！准备解毒散，清理伤口！”

　　场面顿时忙碌起来。

　　侍卫们小心地将两个几乎冻僵的孩子抬起。

　　沈擎紧紧跟在担架旁，看着儿子那青灰的脸色和可怕的伤口，这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变色的老将，此刻手却在微微颤抖。

　　萧彻在被人扶起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太医的衣袖，声音微弱却急切：“蛇……毒蛇……我……收着了……”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布袋。

　　太医一愣，迅速取出那条死蛇，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是‘五步倒’！奇毒无比！沈世子能撑到现在，简直是……”

　　他看了一眼萧彻，又看看昏迷的沈砚，将后面“奇迹”二字咽了回去，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被这种蛇咬中，通常撑不过半个时辰，而看现场痕迹，距离被咬显然已过去颇久。

　　更令他震惊的是，七殿下竟似乎……为沈世子吸吮过毒血？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

　　而且吸吮者居然也只是力竭，并未出现严重中毒迹象？

　　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解释的诡异。

　　沈砚感觉自己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中漂浮了很久。

　　剧烈的疼痛、刺骨的寒冷、系统的尖锐警报与萧彻绝望的哭喊和温热的吸吮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和寒冷渐渐消退，一种温暖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感觉包裹了他。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神经性毒素解析完成，引导中和中】

　　【生命体征稳定】

　　【核心绑定媒介强化，外部显化】

　　他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似乎在引导着他体内残留的某种东西，汇聚向他的右手。

　　最终，所有的感知都沉淀下来，凝聚在掌心某一点，带着一丝微弱的、奇异的灼热感。

　　他艰难地，再一次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着青竹纹样的帐顶——这是他在卫国府自己房间的拔步床。

　　“砚儿！你醒了？！”一个充满惊喜和疲惫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母亲林氏。

　　她显然守了许久，眼睛红肿，此刻正激动地握着他的左手。

　　“娘……”沈砚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别说话，先喝点水。”林氏连忙小心地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沈砚感觉身体虚弱得厉害，但那种濒死的痛苦和麻木感已经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一阵轻微的刺痛和紧绷感从手腕传来。

　　他低头看去，手腕上缠绕着洁白的细布，隐隐透出药味。

　　令他惊讶的是，伤口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疼痛，反而有种愈合中的麻痒感。

　　“娘，儿子睡了多久了？”沈砚看着林氏问道。

　　“距离春狩已过去一月，你也昏睡了一月，你这孩子，这次真是吓死娘了。”

　　林氏说着，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太医还说你福大命大！被五步蛇咬了，竟然挺过来了！”

　　沈砚见林氏就要落泪，连忙道：“娘，您看我这不是没事了，您别担心。”

　　见林氏还要说他，话锋一转，“娘，七殿下如今怎样了？”

　　“这次多亏了七殿下，那孩子……”

　　她声音哽咽，似乎不知该如何描述萧彻那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为你……吸了毒血，又受了惊吓染了风寒，现在还在宫中静养。”

　　沈砚静静地听着，脑海中浮现出昏迷前看到的，萧彻那张沾满泪水和毒血，全是恐惧与坚定的小脸。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后怕，是感激，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责任感。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右手，除了包扎好的手腕，他似乎感觉掌心有些异样。

　　他慢慢摊开手掌。

　　只见在他右手的掌心，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痣。

　　一颗殷红似血的朱砂痣。

　　不大，却红得惊心动魄，如同雪地里落下的一滴血，又像是精心点染的蔻丹，鲜艳夺目，与他略显苍白的掌心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之前没有的。

　　沈砚愣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手上从未有过这样一颗痣。

　　是……毒素残留？还是……

　　他鬼使神差地，用左手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颗朱砂痣。

　　就在指尖接触到那一点殷红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波动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顺着他的指尖，传入了他的脑海！

　　那感觉转瞬即逝，却与他梦中听到的系统提示音，以及之前“过目不忘”能力激活时的感受，同出一源！

　　是系统！

　　这颗凭空出现的朱砂痣，与那个“治国辅臣系统”有关！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再次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那颗痣。

　　这一次，没有明显的波动，但他能隐隐感觉到，这颗痣仿佛一个无形的接口，一个锚点，将他与那个神秘的系统更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之前那种需要依靠梦境或者特定契机才能模糊感知系统的状态，似乎因为这次危机，发生了改变。

　　【系统绑定度：20%】

　　【核心媒介显化完成。】

　　【功能列表：过目不忘（永久），知识检索（初级）】

　　一段简洁的信息，如同水到渠成般，在他集中意念于掌心痣时，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意识中，

　　虽然依旧没有完整的界面，但比之前清晰、稳定了太多！

　　这颗痣，是系统在这个世界的具象化，是他与那个未知存在联系的纽带，

　　或许……也是他未来履行“守护”承诺的凭仗之一。

　　沈砚握紧了右手，感受着掌心那一点微妙的、仿佛蕴藏着力量的灼热感，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这次春狩，他差点丢了性命，却也因祸得福，与系统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直观。

　　而萧彻……那个孩子，为他做到了那般地步。

　　他抬起眼，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那份守护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娘，”他轻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等我好了，我想进宫……看看七殿下。”

　　林氏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同于往日跳脱的，沉稳而坚定的光芒，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娘去跟你父亲说。”

　　沈砚重新躺下，将右手轻轻放在胸前，感受着掌心下那颗朱砂痣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

　　新的篇章，似乎从这颗痣开始，悄然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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