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就让这废土上的星辰为我们指路吧

　　伊莉丝深吸了一口干燥而粗粝的空气。此刻感觉真自在。露比的一只小手牢牢抓着伊莉丝的衣角，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这片与精灵森林截然不同的、苍茫而粗犷的世界。

　　巴特走在最前面。制服衣摆在风中微微拂动，圣骸螺旋安静地悬浮在旁边，冰冷的金属面具隔绝了废土的风沙，也隔绝了他所有的表情。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仰起头，望向废土那辽阔无垠、未被任何结界或城市灯火污染的夜空。

　　废土的夜，是星辰的盛宴。没有云层的遮挡，没有光污染的侵蚀，亿万颗星辰如同被随意泼洒在天鹅绒上的碎钻，璀璨、冰冷、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银河像一条流淌着星辉的巨河，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屏息。

　　伊莉丝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魔王的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辨识着星辰的方位与蕴含的魔力潮汐，但此刻，她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纯粹的、震撼人心的浩瀚。露比更是看得呆了，小嘴微张，发出无声的惊叹：“哇……”

　　就在这片寂静中，只有风声呜咽的背景下，巴特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有了新点子，如同星辰本身投下的清冷光辉：

　　“就让这废土上的星辰，为我们指路吧。”

　　伊莉丝猛地侧头看向他，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星辰指路？这种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近乎于流浪诗人吟唱的话语，竟然是从巴特·斯兰西，这个挥手湮灭怪物、用言语镇压导师、把杀手挂成花园装饰的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太反常了！反常得让她这个不想当魔王的魔王都感到一丝诡异

　　“你……”伊莉丝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是被精灵的月光水晶照坏脑子了？” 她实在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让星辰指路？这简直比巴特突然宣布他最爱吃甜豆子汤还要不可思议！

　　露比却完全没觉得奇怪，她只是兴奋地摇晃着伊莉丝的手：“伊莉丝姐姐！巴特哥哥说得对！星星好亮呀！它们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她仰着小脸，纯净的目光在星辉下闪闪发亮，“废土上的星星，和精灵森林的星星，是一样的吗？”

　　巴特没有理会伊莉丝的质疑。他依旧仰望着星空，那冰冷的面具下，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是终于摆脱学院束缚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松弛？是对这浩瀚无垠、亘古不变的星空的某种冰冷共鸣？还是仅仅一次毫无逻辑可言的“突发奇想”？

　　他没有解释。只是缓缓低下头，目光投向了废土深处，那被星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未知的远方。

　　“方向。”他再次开口，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指向星辰之下，一片被巨大风蚀岩柱群分割的荒原，“那里。”

　　伊莉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又抬头看了看他刚刚凝视的那片星空，试图找出某种星辰导航的规律，却一无所获。她放弃了。跟巴特讲逻辑？尤其是在他偶尔抽风的时候？那只会让自己头疼。

　　“行吧行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扯了扯巴特的袍角，动作自然得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近乎撒娇的举动，“星辰大人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不过先说好，要是迷路了，露比的豆子汤你得负责变出来。”她半开玩笑地说着，试图驱散刚才那瞬间因巴特异常话语带来的微妙寒意。

　　露比咯咯笑起来：“巴特哥哥会变魔法！变豆子汤！”

　　巴特没有回应关于豆子汤的玩笑。他只是迈开步伐，踏入了星光下的废土。沙砾在他的靴子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身影在巨大的星辰背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融入这片荒芜天地的和谐。

　　伊莉丝牵着露比跟上。她看着巴特沉默前行的背影，又抬头望向那片璀璨得近乎奢侈的星空。废土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动她的发梢。也许让星辰指路也不错？至少比学院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指路者”要干净得多。她自嘲地笑了笑，魔王不当了，跟着一个能让学院闻风丧胆、偶尔还蹦出句诗意的“怪物”在废土上流浪，这人生，还真是跌宕起伏得离谱。

　　星光如水银般倾泻，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在龟裂的大地上。他们就这样，向着星辰“指引”的方向，融入了废土那深邃而神秘的夜幕之中。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脚下的路和头顶永恒的星辰。对于巴特来说，这或许是他能理解的、最“安静”也最“自由”的指引。而对于伊莉丝和露比，这趟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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