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抉择与来访者

　　吞噬者带来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虽已退去，却仍在每个亲历者的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湿痕。农庄西北角的防线后方，巡逻队员们拄着武器喘息，脸上混杂着后怕与一丝击退强敌的振奋。尤里斯在释放了【神圣新星】后，几乎虚脱，被艾琳和另一名妇女搀扶着，脸色比之前透支时还要难看，但他看向林越怀中那小七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林越轻轻将能量耗尽、陷入强制休眠的小七交给眼巴巴等在一旁的格伦。“检查受损情况，优先修复。它带回来的数据至关重要。”

　　格伦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连连点头，立刻抱着小七钻回他的“工作室”（主屋旁用木料和篷布搭起的棚子），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工具声和地精工程师心疼的嘟囔。

　　林越转向凯尔，语气沉肃：“立刻清点损失，加固被破坏的栅栏。今晚所有人，包括非战斗人员，轮流休息，保持最高警戒等级。我怀疑，那东西不会轻易放弃。”

　　“明白！”凯尔抹了把脸上的汗，立刻转身去安排，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迅速将还有些慌乱的队伍重新组织起来。

　　林越则和艾琳一起，将尤里斯扶回主屋休息。半精灵少女看着林越凝重的侧脸，轻声问道：“老板，那个漩涡……就是小七发现的临时裂隙？”

　　“嗯。”林越点头，将小七传回的最后信息——那一人高的紫色能量漩涡，晶体化的地面，被抽干生命力的残骸，以及聚集的魔物和强大的追踪者——简要说了一遍。

　　艾琳倒吸一口凉气，尖耳朵微微颤抖：“临时裂隙……这比偶尔钻出来的魔物潮要可怕得多！如果它稳定下来，或者变得更大，可能会成为魔物涌入的稳定通道！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我知道。”林越的声音低沉，“但怎么做？主动出击，去摧毁它？我们连靠近都困难，那里聚集的魔物和那个‘吞噬者’就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固守待援？向谁求援？巴顿镇长？他会为了一个边境之外的‘诅咒之地’，派出宝贵的兵力来硬撼一个可能随时消失的临时裂隙吗？”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主动出击，风险巨大，可能葬送掉农庄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力量。固守待援，看似稳妥，却可能错失良机，眼睁睁看着裂隙壮大，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灾难。而且，求援本身也意味着暴露农庄的虚实，可能引来不必要的觊觎。

　　艾琳也沉默了，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时，格伦从工作室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交织的复杂表情：“老板！小七的结构损伤不大，主要是能量耗尽和一条机械腿关节变形，我能修好！关键是它记录的数据！我初步分析了一下那个空间扰动的模式，能量读数极不稳定，峰值和谷值波动巨大，这不符合稳定裂隙的特征，更像是一个……失败的或者被强行扭曲的空间通道，随时可能崩溃，但也可能在能量冲击下扩大！”

　　不稳定的，可能崩溃也可能扩大？这增加了更多变数。

　　“它能维持多久？有没有规律？”林越追问。

　　“数据太少，无法精确判断。但根据能量衰减模型粗略估算，如果不受外部干扰，它可能在未来24到72小时内自行崩溃。但如果受到强烈能量冲击，尤其是来自深渊一侧的能量灌注，它很可能迅速稳定并扩张！”格伦语速飞快地解释。

　　24到72小时！时间窗口非常短暂！

　　林越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那道如同世界伤疤般的巨大主裂隙。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的得失。

　　主动出击，风险极高，但若成功，不仅能解除眼前危机，或许还能从中获取关于空间裂隙的第一手资料，甚至……捕获逸散的空间能量？地契和核心似乎对能量来者不拒。

　　固守待援，看似稳妥，却将命运交于他人之手，而且巴顿镇长是否可靠还是未知数。那些神秘的人类脚印也让他心生警惕。

　　还有一个隐藏的选择……利用穿梭能力，从地球寻找可能的方法？但时间紧迫，远水难救近火，而且地球上是否有能应对这种情况的技术或武器，也是未知数。

　　就在他难以决断之时，负责看守大门巡逻的罗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紧张和一丝古怪的神色：“老……老板！镇……镇上来人了！是巴顿镇长，还带着几个穿着盔甲的骑士！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巴顿镇长？在这个时间点，亲自前来？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来了多少人？”他沉声问道。

　　“镇长，他的两个贴身护卫，还有……还有三个骑士，穿着亮闪闪的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很厉害！”罗姆努力描述着。

　　三个骑士？不是大队人马。是示威？还是另有所图？

　　林越瞬间做出了决定。他整理了一下因为之前紧张而有些凌乱的衣袍，对凯尔和艾琳说道：“凯尔，维持警戒，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表现出敌意。艾琳，去准备些热水。我们去见见这位不请自来的镇长大人。”

　　该来的，总会来。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拜访，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或者……更深的漩涡。

　　农庄简陋的木门外，火把噼啪作响，将一小片区域照得通明。巴顿镇长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灰色棉袍，骑在一匹温顺的矮马上，胖脸上挂着惯有的、商人式的圆滑笑容。他身后跟着两名眼神锐利的护卫。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旁边那三位骑在神骏战马上的骑士。他们全身覆盖着锃亮的钢甲，盔甲上镌刻着繁复的荆棘与剑徽记——这是卡拉德王国边境伯爵直属骑士的标志。为首的骑士掀开了面甲，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中年面孔，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农庄的防御设施，尤其是在那些光塔和监控探头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林越先生，深夜打扰，实在是冒昧了。”巴顿镇长率先开口，笑容可掬，仿佛只是来进行一次友好的邻里访问，“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来。这位是亨伯特爵士，伯爵大人麾下的骑士队长。”

　　亨伯特爵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洪亮而带着军人特有的简洁：“林越先生，我们侦测到这片区域出现了异常的空间波动和强大的深渊气息。奉伯爵之命，前来调查。你这里，似乎离波动源很近。”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林越，带着审视与压迫。

　　林越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临时裂隙而来。看来，官方的监测系统并非摆设。他面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行礼：“原来是亨伯特爵士和镇长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请进。”

　　他示意打开大门，将这一行六人迎了进来，直接带往主屋。一路上，亨伯特爵士和他身后的两名骑士目光不断扫视，将农庄内部井然有序的劳作痕迹、紧张但不见慌乱的人心，以及那些融合了异界风格的防御设施尽收眼底，眼神中的惊异之色越来越浓。

　　这个建立在“诅咒之地”的农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不简单。

　　主屋内，烛火摇曳。艾琳端上了热水（茶叶是稀缺品），然后安静地站在林越身后。凯尔则守在门口，手按剑柄，气息沉稳。

　　简单的寒暄过后，亨伯特爵士直接切入主题，他拿出一块散发着微弱魔法灵光的水晶石板，上面显示着一幅模糊的能量地图，一个刺眼的红点正在西北方向闪烁。

　　“林越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监测到一个不稳定的临时裂隙在西北方约八公里处形成，能量等级正在攀升，并且侦测到了高阶恶魔‘吞噬者’的活动迹象。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边境安全。根据王国法令，伯爵大人有权征调辖区内所有力量，应对此类危机。”亨伯特爵士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需要了解你所掌握的一切情报，并且，农庄有义务派出人手，参与此次清剿行动。”

　　巴顿镇长在一旁补充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林越先生，这可是关系到大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若是让那裂隙稳固下来，形成魔潮，你这农庄首当其冲，我们磐石镇也难以幸免。亨伯特爵士亲自带队，正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征调与威胁，责任与大义，被他们巧妙地捆绑在一起。

　　林越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官方不可能坐视临时裂隙不管，而自己这个位于前线、又显得有些神秘的农庄，自然会被他们盯上，既是需要情报的来源，也是可以消耗的“民兵”力量。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陶碗，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仿佛在权衡。片刻后，他才放下碗，看向亨伯特爵士：“爵士大人，情报，我可以提供。我的确派出了……侦查单位，获取了一些关于那个裂隙和周围魔物分布的信息。”

　　亨伯特爵士眼神一凝：“哦？愿闻其详。”

　　林越将小七探测到的信息，有选择地透露了一部分，包括裂隙的大致外观、不稳定性、周围聚集的魔物种类和大致数量，但隐瞒了吞噬者曾被引到农庄附近并被击退的细节，只说是侦查单位侥幸逃脱。

　　听着林越条理清晰的描述，亨伯特爵士和巴顿镇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这个年轻人不仅拥有奇特的防御设施，竟然还有能深入险地并带回详细情报的侦查手段？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派出人手参与清剿……”林越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爵士大人也看到了，农庄草创，人手匮乏，防御尚且捉襟见肘。我的护卫队长凯尔，加上几个训练没几天的新兵，恐怕去了也是拖后腿。而且，农庄本身也需要力量守卫，万一有魔物趁虚而入……”

　　“林越先生过谦了。”亨伯特爵士打断了他，目光扫过门口如同铁塔般伫立的凯尔，“凯尔队长的实力，我看至少是正式骑士阶位。有这样一位高手，再加上你这些……独特的防御设施，农庄的守卫力量并不弱。清剿裂隙是当前第一要务，若是成功，伯爵大人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但若是因为某些人保存实力，导致清剿失败，魔潮爆发……”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巴顿镇长连忙打圆场：“哎呦，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嘛！林越先生，你看这样如何？你提供详细的情报，并且……嗯，我看你这里似乎有些奇特的照明和预警装置，能否提供一些支援？比如，派一两个熟悉操作的人，带上几件设备，协助爵士大人的队伍？至于正面战斗，自然不会让你们的民兵顶在最前面。”

　　他图穷匕见，不仅想要情报，还看上了农庄的“科技”装备。

　　林越心中念头急转。完全拒绝是不可能的，那等于直接与官方撕破脸。但白白交出技术和人力，他也绝不甘心。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镇长大人所言，也有道理。守护家园，人人有责。情报，我可以毫无保留地提供给爵士。至于设备和人员支援……”

　　他顿了顿，迎上亨伯特爵士锐利的目光：“我可以派出我的工程师格伦，带上两座‘光塔’和配套的能源，协助爵士大人的队伍。光塔对黑暗生物和魔气有很强的克制作用，应该能提升清剿的成功率。但格伦并非战斗人员，他的任务仅限于操作和维护设备，并且需要得到绝对的安全保证。另外，农庄的防御离不开凯尔队长，他必须留下。”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底线。交出部分技术应用（光塔），派出非核心战斗人员（格伦），换取官方的主导作战和……可能的功劳与后续的缓冲空间。同时，保住凯尔这个最高战力，确保农庄基本盘不失。

　　亨伯特爵士盯着林越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东西。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情报和设备至关重要。你的工程师会得到保护。事不宜迟，我们天亮就出发。请你立刻将详细情报绘制成图，并将设备和人员准备好。”

　　“没问题。”林越点头应允。

　　巴顿镇长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完成了一笔大生意：“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林越先生深明大义！爵士大人定能马到成功！”

　　目的达到，亨伯特爵士不再多言，起身带着两名骑士离开主屋，去安排驻扎和明天的行动计划。巴顿镇长又和林越寒暄了几句，主要是暗示这次“贡献”会在后续的税收和贸易上给予“优惠”，然后也告辞离开。

　　主屋内，只剩下林越、艾琳和凯尔。

　　“老板，真的要让格伦去？太危险了！”艾琳担忧地说道。

　　凯尔也皱眉：“那个亨伯特爵士，眼神里的算计很深。我怕他们不仅仅是想利用格伦的技术，还可能……”

　　“我知道。”林越打断了他，眼神深邃，“但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独自面对裂隙和吞噬者，我们胜算渺茫。借助官方的力量，至少有一线生机。而且，这也是一次机会。”

　　“机会？”凯尔和艾琳不解。

　　“一次近距离观察官方如何应对这种危机，观察他们实力和手段的机会。也是一次，让格伦有机会接触外界，或许能获取更多信息的机会。”林越解释道，“当然，风险很大。所以凯尔，农庄的防卫不能有丝毫松懈。艾琳，照顾好尤里斯和试验田。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也要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壮大自身。”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骑士们驻扎营地燃起的篝火，眼神锐利。

　　“风暴将至，我们不能只想着躲避。有时候，迎风而上，才能找到生机。”

　　夜色更深，农庄内外，暗流与明火交织，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随之而来的、决定命运的远征。

　　第1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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