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血火孤城

　　血狼帮的第一波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狂潮，虽然暂时退去，却在黑风寨每个人的心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寨墙上下狼藉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烟火气。守军们疲惫地靠在垛口后，抓紧时间包扎伤口，更换箭矢，眼神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李昊手臂上的伤口被苏云裳迅速清理、上药、包扎。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丝清凉，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惊马散”在刚才的防守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没能造成多大杀伤，但成功扰乱了敌军后阵的马匹，为反击创造了宝贵时机。

　　“伤亡如何？”李昊声音沙哑地问。

　　石虎快步走来，脸色沉重：“战死七人，重伤十一，轻伤二十余。箭矢消耗近三成，滚木礌石也用了不少。”

　　李昊心一沉。首日防守就付出如此代价，而敌人的主力显然未受重创。他抬眼望向远处敌营，篝火星星点点，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匪徒的喧哗，显然是在重整队伍。

　　“让弟兄们轮换休息，抓紧时间吃饭。重伤员立刻送往后山洞穴，云裳，拜托了。”李昊快速吩咐，“大山，带人连夜修复寨门，加固被撞击最狠的那段墙体。狗儿，多派哨探，盯死他们，防止夜袭！”

　　“是！”众人领命而去。

　　夜幕降临，山寨并未沉寂。工匠炉火通红，加紧打造箭簇、修补兵器。妇孺们默默地将热粥和干粮送上寨墙。苏云裳带着医疗班在简陋的“病房”里忙碌，止血、清创、安抚伤员，她沉静的身影和娴熟的动作，成了黑暗中一抹令人安心的亮色。

　　李昊没有休息，他提着刀，沿着寨墙缓缓巡视。受伤的弟兄咬着牙不吭声，疲惫的守军强打精神坚守岗位。他看到赵大山带着人，用粗大的原木和铁钉拼命加固那扇摇摇欲坠的寨门；看到石虎在仔细清点剩余的守城物资；看到陈老先生安抚着受惊的孩童……一股悲壮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这些人，信任他，跟随他，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此。他绝不能辜负。

　　下半夜，敌营并无动静，但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人窒息。孙狗儿回报，血狼帮派出了小股游骑，绕着山寨侦察，似乎在寻找防御弱点。

　　黎明时分，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划破长空！血狼帮的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兀骨改变了战术。他不再进行全线的凶猛冲锋，而是将队伍分成数股，从不同方向，如同狼群般轮番扑击！箭雨比昨日更加密集、精准，压得寨墙上的守军几乎抬不起头。数支精锐小队在盾牌掩护下，猛攻寨门和几处看似薄弱的女墙。同时，还有匪徒试图用挠钩和绳索在远处火力掩护下攀爬陡峭的崖壁！

　　“稳住！不要乱！弓箭手压制对方弓手！长枪手守好垛口！看到挠钩就砍断绳索！”李昊在寨墙上奔走呼喊，声音已经嘶哑。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每一处墙垛都成了争夺的焦点。不断有守军中箭倒下，也不断有匪徒被长矛捅下寨墙。寨门在连续不断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后的顶木出现了裂痕。

　　“首领！西门段有敌人爬上来了！”一名辅兵惊恐地喊道。

　　李昊扭头望去，只见西侧一段因为地势稍缓而成为重点攻击目标，已有十余名血狼帮悍匪凭借矫健身手和同伴掩护，成功登上了墙头，与守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

　　“大山！带人跟我来！”李昊目眦欲裂，手提钢刀，率先冲向那段城墙。赵大山怒吼着，带着预备队紧跟其后。

　　墙头空间狭窄，厮杀极其惨烈。李昊钢刀挥舞，凭借锋利的刀刃和一股悍勇之气，接连劈翻两名匪徒。赵大山更是如同疯虎，刀法大开大合，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跟随他们的预备队也都是经历过鹰嘴崖血战的老兵，拼死将登上墙的匪徒又压了回去。

　　但就在他们稳住西线之际，主寨门方向传来了轰然巨响和一片惊呼！厚重的寨门，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疯狂撞击后，终于被一根巨大的撞木撞开了一个缺口！狞笑着的血狼帮匪徒如同潮水般向缺口涌来！

　　“堵住缺口！”石虎的声音已经变调，他亲自带着长枪手组成枪阵，死死顶在门后，用身体构筑最后一道防线。不断有匪徒从缺口涌入，又被乱枪刺死，但后续者源源不绝！

　　眼看防线即将崩溃，李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一把抢过身边护卫的火把，对身后几名负责火油的辅兵嘶声吼道：“火油罐！扔进缺口！快！”

　　几名辅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装满火油的陶罐投向缺口处涌入的敌群！陶罐碎裂，火油四溅！

　　“退！”李昊大吼，同时将火把奋力掷出！

　　“轰！”烈焰冲天而起！涌入缺口的匪徒顿时被火焰吞没，发出凄厉的惨叫。火焰暂时阻断了后续的敌人，也给门后的守军赢得了喘息之机。

　　“用杂物堵住缺口！”李昊咳嗽着，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守军们慌忙将准备好的沙袋、门板、甚至阵亡战友的遗体堆向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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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骨在外围看到这一幕，气得暴跳如雷，却也不敢让手下贸然冲入火海。攻势再次受挫。

　　这一天，从黎明到黄昏，血狼帮发动了不下五次大规模的进攻，黑风寨守军依仗地利、工事和顽强的意志，一次次将其击退。寨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将土地染成了暗红色。守军的伤亡持续增加，箭矢即将告罄，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每个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

　　夕阳再次映照战场时，血狼帮终于暂时停止了进攻。残存的匪徒退到弓箭射程之外，舔舐伤口。黑风寨内，一片死寂，只有伤者压抑的呻吟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李昊靠在一段残破的墙垛后，浑身浴血，多处挂彩，疲惫得几乎站不稳。苏云裳默默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她的脸色同样苍白，衣裙上沾满了血污。

　　“我们……还能守多久？”赵大山拄着卷刃的钢刀，喘着粗气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李昊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远处敌营，兀骨的身影在篝火旁隐约可见，像一头等待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恶狼。他又回头看了看寨内，幸存者们那一张张疲惫、恐惧却依旧带着一丝期盼的脸。

　　“守到最后一刻。”李昊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无路可退。背后就是我们的家。要么守住，要么死。”

　　他挣扎着站起身，对围拢过来的骨干们说道：“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上寨墙！拆房子！把房梁、门板都拆下来当滚木！告诉所有人，援军……就在路上！”

　　他撒了一个谎，一个必要的谎言。他需要给这些濒临崩溃的人们一个希望。事实上，他派往卧牛寨求援的快马，至今杳无音信。朔方城的王贲，更是指望不上。

　　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和这摇摇欲坠的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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