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裂土之盟

　　京营压境，冯唐趁火打劫，王贲落井下石！朔方卫瞬间陷入了自成立以来最危险的绝境！黑风寨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即便是最悍勇的赵大山，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八千京营精锐虎视在侧，冯唐的河西军磨刀霍霍，王贲的边军封锁退路，这已不是边将摩擦，而是近乎四面合围的绝杀之局！

　　议事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铁青的面孔。

　　“冯唐这狗贼！竟敢背后捅刀子！”赵大山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桌上，“大哥！让俺带兵去宰了他！”

　　石虎相对冷静，但紧握的拳头也显露出内心的激荡：“不可冲动！京营近在咫尺，我等若与冯唐开战，石彪必以‘剿逆’之名介入，届时玉石俱焚！”

　　陈老先生须发颤抖：“王贲此举，是欲借刀杀人，坐收渔利！如今我军进退维谷，如之奈何？”

　　孙狗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将军，是否……启动备用方案，暂避锋芒，化整为零，退入黑风岭深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昊身上，等待他的决断。是战？是退？还是……屈服？

　　李昊静坐主位，面沉如水，目光在地图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外界狂风暴雨，他心中却异常冷静。这局面，险恶至极，却也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说是他暗中推动所致——唯有将矛盾彻底激化，置于死地，方能后生！苏婉卿的出现，京营的压境，正是打破僵局的最佳催化剂！

　　“慌什么？”李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天，塌不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冯唐刚刚袭击的那几个部落位置。

　　“冯唐袭击附庸部落，看似凶狠，实则是狗急跳墙！他新败之余，又遭朝廷申饬，军心不稳，此举不过是想制造事端，将水搅浑，拉京营下水，替他火中取栗！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石虎，”

　　“末将在！”

　　“立刻以我的名义，草拟一份措辞激烈的抗议文书，送往京营石彪处，并抄送兵部！控诉冯唐‘擅启边衅’、‘杀良冒功’、‘破坏抗胡大局’！文中要点明，若朝廷坐视不管，朔方卫为求自保，只能‘被迫’采取断然措施，届时北疆大乱，责任由冯唐一力承担！”

　　“末将明白！此乃以进为退，将皮球踢给石彪和朝廷！”石虎眼中一亮。

　　“大山，”

　　“俺在！”

　　“你的骑兵，立刻出动！但不是去攻打冯唐大营。兵分两路，一路多打旗帜，虚张声势，做出驰援被袭部落的姿态，逼近冯唐军前哨，施加压力！另一路精锐，轻装简从，绕过冯唐防线，直插其后勤粮道！还是老规矩，袭扰为主，焚毁粮草，做出是‘愤怒的部落义勇’或‘漠南马匪’所为的假象！我要让冯唐首尾难顾，寝食难安！”

　　“得令！看俺不折腾死他！”赵大山狞笑领命。

　　“狗儿，”

　　“卑职在！”

　　“两件事。第一，将冯唐袭击部落、杀掠妇孺的‘惨状’，尽快散播出去，尤其是要让京营士卒和随军文官‘偶然’看到、听到！第二，动用我们在王贲军中的暗线，散播消息，就说冯唐此举，意在吞并朔方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王贲的云内州！挑拨离间，让王贲不敢轻易与冯唐联手！”

　　“卑职领命！定让冯唐众叛亲离！”孙狗儿眼中凶光闪烁。

　　安排完军事和情报应对，李昊目光转向陈老先生和苏云裳。

　　“陈老，云裳，安抚内部，稳定人心，至关重要。立刻组织人手，救治接纳逃难而来的部落百姓，发放粮食物资，彰显我朔方卫仁义！同时，寨内加强巡逻，严防奸细，尤其要盯紧曹广全那条阉狗，莫让他趁乱生事！”

　　“老朽（妾身）明白！”二人郑重应下。

　　最后，李昊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孙狗儿低声道：“备车，我去见苏婉卿。是时候，给她一个答复了。”

　　夜幕深沉，黑风寨后山那间樵夫木屋再次亮起灯火。李昊与苏婉卿相对而坐，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京营压境，冯唐挑衅，王将军此举，可谓十面埋伏。”苏婉卿轻抚茶杯，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李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苏姑娘，你承诺的五十万两军资，十万斤精铁，何时能到？又如何运抵？”

　　苏婉卿眼中精光一闪，知道李昊心动了。她放下茶杯，正色道：“首批五万两现银，三千斤精铁，十日内可由海路运至渤海湾预定地点，将军可派人接应。后续物资，分三月送达。至于路线……”她压低声音，“我在登莱、辽东海隅有隐秘码头和仓库，自有商队负责转运。只是，需将军确保接应路途安全，并……付出相应代价。”

　　“什么代价？”

　　“首批军资，需以朔方特产的‘雪花盐’五千石、上等皮货两千张、以及……三百匹战马相抵。”苏婉卿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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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昊瞳孔微缩。盐、皮货还好说，战马是战略物资，输出三百匹，风险极大。这女人，果然精明狠辣。

　　“可以。”李昊沉吟片刻，咬牙应下，“但我要再加一个条件。”

　　“将军请讲。”

　　“我要你动用一切江南士林的关系，在半月之内，将张永、冯唐结党营私、贪墨边饷、构陷忠良的罪证，捅到都察院，掀起一场足够大的风波！至少要让陛下暂停石彪的‘巡边’，将冯唐调离河西！”

　　苏婉卿深深看了李昊一眼：“将军好大的手笔。这是要逼朝廷让步，换取喘息之机？”

　　“不错。”李昊目光锐利，“只有让朝廷意识到，动我朔方卫的代价远超收益，我们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否则，即便有你的军资，也是无根之木。”

　　苏婉卿沉默片刻，展颜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欣赏与决绝：“好！此事虽难，但婉卿必竭尽全力！不过，将军也需兑现承诺，助我搜集宁藩旧案证据。”

　　“一言为定！”李昊伸出手。

　　苏婉卿亦伸手与他相击。两只手，一只有力粗糙，布满刀茧；一只纤细白皙，却隐含千钧之力。在这北疆寒夜，一个边将，一个孤女，定下了足以震动朝野的“裂土之盟”！

　　盟约既成，苏婉卿不再停留，悄然离去。李昊独坐屋中，心潮澎湃。这是一场惊天豪赌，赢了，朔方卫海阔天空；输了，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日子，朔方卫如同一部精密而疯狂的机器，全力运转。赵大山的骑兵神出鬼没，将冯唐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石虎的抗议文书和战场“惨状”证据，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孙狗儿的谍报网全力开动，挑拨离间，散布谣言。而李昊，则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开始调集“雪花盐”、皮货，并忍痛挑选战马，准备与苏婉卿进行第一次交易。

　　与此同时，江南士林在苏婉卿背后势力的推动下，果然掀起了弹劾张永、冯唐的风潮。都察院御史连上奏章，揭露冯唐贪墨军饷、纵兵掳掠的罪行，以及张永任用私人、把持朝政的劣迹。虽然一时间难以动摇其根本，但确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嘉靖皇帝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

　　前线，石彪面对朔方卫的“激烈反应”和朝中的弹劾风波，果然投鼠忌器，并未轻易对朔方卫用兵，反而严令冯唐不得再启边衅，并派人调查真相。冯唐偷鸡不成蚀把米，陷入被动。王贲见风向不对，也立刻缩了回去，保持中立。

　　僵持半月后，转机终于出现。朝廷旨意下达：申饬冯唐“行事孟浪”，责令其“谨守防区，不得再生事端”，并调其回京“述职”。同时，谕令石彪“持重行事，安抚边军，尽快厘清边情回奏”。虽然没有明确处罚冯唐，但将其调离前线，已是对朔方卫的巨大胜利！而石彪的京营，也在不久后拔营南返，朔方卫面临的巨大军事压力，骤然解除！

　　消息传回黑风寨，全军欢腾！绝境逢生，柳暗花明！

　　“赢了！我们赢了！”赵大山兴奋地咆哮。

　　石虎、陈老先生等人也长舒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李昊站在寨墙上，望着南方京营远去扬起的尘埃，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知道，这场胜利，是建立在与苏婉卿危险盟约的基础之上，是用战略物资和更深的政治卷入换来的。赶走了冯唐和京营，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张永的敌意有增无减，朝廷的猜忌根深蒂固，而苏婉卿背后的势力，更是一把双刃剑。

　　“将军，苏婉卿的首批军资，已安全运抵黑风岭秘仓。”孙狗儿前来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白花花的银锭，黑沉沉的精铁，是朔方卫继续生存壮大的血液。

　　李昊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更遥远的北方。那里，金帐王庭的内乱仍在持续，漠南的势力空白等待填充。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论功行赏。然后……”他眼中闪过野心的光芒，“该是我们真正经略漠南的时候了！”

　　裂土之盟，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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