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史诗悲歌

　　黑石的身体猛地一僵，挂在身上的兽骨饰品哗啦啦乱响。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那壁画上浴血奋战的先祖只差寸许，却再也无法靠近。那只手剧烈地抖着，嘴唇开合了几次，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炎’……”巫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是我们火桐部族，第一代的先祖，‘炎’。”

　　“我们的祖先，也在这里。”羽指着画面另一角，那里有几个手持水纹法杖的祭司，正召唤着暴雨，试图扑灭那颗邪异心脏的火焰。他们手中的图腾，正是湖之子部落代代相传的水母图腾。

　　真相，就这么被揭开了。

　　咚！

　　黑石再也支撑不住，一条腿重重地跪在地上，比石头还硬的拳头狠狠砸在地面，震起一片碎石尘土。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里面全是痛苦和被打碎了信仰的迷茫，“我们拜的图腾……我们流传的故事……为什么？为什么只教我们崇拜太阳，却没人告诉我们这场该死的战斗！”

　　为什么，祖先用生命扞卫的荣耀，到头来，却变成了对仇敌的跪拜和敬畏？

　　历史，被人硬生生掰断了。

　　“那场仗……打输了。”巫闭上浑浊的老眼，两行泪水淌过沟壑纵横的脸颊，“‘炎’战死了。我们‘月亮’一族的先祖，在水神的庇护下，带着不肯投降的族人逃去了下游，才有了后来的湖之部落。我们记住了真相，却丢了力量。”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留下来的那些人……被那颗‘心脏’的力量污染了。为了活下去，他们跪在了杀死自己先祖的恶魔脚下，成了它的奴隶。”

　　“他们扔掉了‘炎’的荣光，改写了所有传说，把那个恶魔……当成了新的神。”

　　“他们，就是现在的……太阳部落。”

　　洞穴里，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柳箐月安静地听着，脑子里却已经炸开了锅。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黑石，那个壮硕的汉子双肩不住地抖动，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在此刻崩塌粉碎。

　　【好家伙，我当这是王子复仇记，搞了半天是认贼作父的文明悲歌。黑石这铁憨憨，等于天天给杀父仇人磕头烧香啊。】

　　柳箐月清楚，这下麻烦大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部落抢地盘的小事了，这是血海深仇，是正统和伪神之间不死不休的对决。

　　而她，好像稀里糊涂地，成了唯一的裁判。

　　就在这时，洞口的光线猛地一暗，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长矛都甩飞了老远。

　　是外围放哨的战士，他脸上全是比刚才看见焰息蜥之王还夸张的惊恐。

　　“神使大人！不……不好了！”

　　“说！”柳箐月的声音瞬间变得锐利。

　　“上游……上游……”那战士大口喘着粗气，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河道上游，“有……有一艘我们没见过的船……过来了！”

　　“什么船？”黑石猛地抬头，巨大的悲痛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强行压了下去。

　　“不是木排，也不是咱们的船！”战士的瞳孔里满是混乱和恐惧，“是……是船上……挂着好大一片树叶的船！”

　　“大树叶的船？帆船？”

　　柳箐月不再多问，一把抄起身边那把造型狰狞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语气决断。

　　“走，我们去会会这‘不速之客’！”

　　“什么船？”黑石猛地站起身，巨兽之血的腥气还未散尽，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猛虎，悲痛被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

　　“不是木排，也不是我们的船！”那名哨兵战士脸上满是劫后余生都未曾有过的惊骇，“船上……挂着好大一片风干的树叶！”

　　“大树叶？”柳箐月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跳，心里那根名为“意外”的弦被拨动了。她快步走出洞穴，身后面色凝重的巫和羽紧随其后。

　　河风拂面，裹挟着一股陌生的、属于下游“咸水大湖”的潮腥气。

　　众人登上“火桐号”的甲板，视野豁然开朗。只见上游河道拐弯处，一艘造型古怪的船，正乘风而来。

　　它的主体由巨木捆扎，比火桐部落最大的木排还宽，却显得笨重。真正让柳箐月眯起眼的，是船中央那根高耸的桅杆，上面挂着几块用兽皮和藤蔓缝补的巨大棕榈叶，鼓胀着，推动着这艘原始的帆船，以一种不快却异常稳健的速度顺流而下。

　　船上人影绰绰，身形比火桐族人瘦小，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更浅的古铜色，身上穿的竟不是兽皮，而是用某种灰白色粗纤维编织的布衣。

　　“是‘逐浪者’！”羽的呼吸骤然急促，声音里带着传说被验证的震惊，“咸水大湖尽头的部落！他们从不踏入这片‘诅咒之地’！”

　　巫拄着骨杖的手又紧了几分，浑浊的眼中写满不解：“是什么风，把这些海的子民吹进了淡水河的禁区？”

　　柳箐月没作声，举起高倍军用望远镜。

　　镜头里，对方的细节一览无余。那些人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装备堪称丐版中的丐版，骨矛、黑曜石短斧，还有几人背着古怪的吹筒。但他们的船，已经有了风帆的雏形。

　　【有点意思，这是开始摸索利用自然伟力了？文明等级比火桐部落高了半级啊。】柳箐月放下望远镜，【不过看这一个个面有菜色的样子，日子过得不咋地。】

　　几乎同时，对方也发现了这支由钢铁与巨木组成的“怪物舰队”。帆船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船上的人瞬间炸了锅，指指点点，动作间满是恐慌。

　　“吼！”黑石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一把抄起旁边的pF98火箭筒，对准了那艘小船，“神使大人！他们不对劲！太阳部落的奸细？”经历了信仰崩塌的他，此刻看谁都像是敌人。

　　“放下！”柳箐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水浇头，“谁让你动的？我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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