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糖丸

　　“喂！喂！——村民们请注意！村民们请注意啦！”村干部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滋啦——”大喇叭刺耳的电流声。

　　杨小丫正在院子里扫落叶，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扫帚差点掉地上。

　　小丫竖起耳朵听。

　　“接上级通知，今天上午，咱们村卫生所统一给孩子们发放糖丸，预防小儿麻痹症！凡是七岁以下的小孩，都必须来吃！一个都不能少！”

　　“再重复一遍：今天上午，七岁以下的小孩，到村卫生所吃糖丸！请各位家长务必带自己的孩子准时前来，过期不候！”

　　“这是国家免费的，为了孩子健康，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

　　小丫扔下扫帚，兴奋地往屋里跑。

　　“奶，奶，吃糖丸啦！”

　　奶奶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听见了，听见了，你自个儿先去，我待会去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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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已经热闹起来。大人们领着，抱着，牵着孩子，三三两两往卫生所方向走。

　　小丫路过陈小麦家，看见她正在院子里背书。

　　“小麦，小麦，一起去吃糖丸。”

　　陈小麦把书翻了个放腿上。

　　“我之前就已经吃过了。”

　　“那你陪我去吧。”

　　“去那儿干什么，浪费时间。”

　　小丫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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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所门口已经排起长队，有几个小孩在哭。

　　“我不要吃。”

　　“妈妈，我怕！”

　　“医生会打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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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好奇地问奶奶：

　　“他们为什么哭？不是吃糖吗？”

　　“小孩可能怕医生。”

　　队伍最前面，吴老虎已经吃完出来了。

　　“甜的，真的很甜。”他大声说。

　　但哭声还是没停，几个小一点的孩子死活不肯进去，家长们急得满头汗。

　　“都说了是糖，甜的。”

　　“吃了不生病！”

　　“别人家孩子都吃了！”

　　越说孩子哭得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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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子，王富贵抱着五岁的堂弟二牛过来了，二牛也在哭，鼻涕眼泪一大把。

　　“小宝别怕，”富贵轻声哄着，“哥哥陪你进去，你看，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吃了都说甜呢。”

　　“真的不疼？”

　　“真的不疼，吃糖怎么会疼呢。”富贵蹲下来，和二牛平视，“你想不想长大后能跑能跳？”

　　“想”

　　“那就吃糖丸，吃了就不会生病，就能一直跑一直跳。”

　　二牛慢慢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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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陈小麦出现了，她背着灰麻色的布包，面无表情地走到队伍前面。

　　“都别哭了。”她发出葫芦娃一般的声音。

　　小孩都望着她。

　　“吃不吃是你们自己的事，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别吃，反正生病的到头是恁。”

　　“小麦，”富贵皱眉头，“你这样说话太......”

　　“太什么，我只是说实话。”

　　她转向那些袖口上粘着鼻涕的孩子：

　　“恁知道小儿麻痹症吗，就是腿脚不能动的病，村东头儿的王老瘸就是小时候得了这个病。”

　　小孩们不哭了。

　　“现在有糖丸可以预防，甜的，免费给你们吃，还不吃。”小麦抻了抻布包，“那就别要。”

　　“小麦，你怎么能这样。”富贵急了，“他们还小，要哄......”

　　“鼓励有用吗。”小麦反问，“你搁这儿哄了多久，二牛还不是在哭。”

　　富贵怔了一下。

　　小麦继续道：

　　“我不会哄你们说什么，因为恁又不傻，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她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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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跑出队伍，拉住她的手：

　　“小麦，白走。”

　　“怎么了。”

　　“如果是你，你会吃吗？”

　　“会，因为我吃过了。”

　　“那你陪我吃完行不，虽然你不用吃了。”

　　小麦看了一眼队伍外小丫的奶奶。

　　小丫这么一问，其他孩子也安静了。

　　“俺也吃。”一个小男孩说。

　　“我也是。”又一个小女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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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开始自己排队。

　　富贵望着，揉了揉脑袋。

　　“原来你的法儿才管。”

　　“你的法也有用。”小麦答，“你给他们温暖，我让他们清醒。”

　　“那哪种更好？”小丫问。

　　小麦和富贵对视了一眼。

　　“都好。”富贵说，“有时候需要人哄着，有时候需要人推一把。”

　　就像今天的糖丸一样，甜，但需要尝试的勇气。

　　就像他们这些人一样，不同，但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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