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后悔没有比你爱我更早去爱你

　　京昭怔怔地看着她。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捧着他的脸，告诉他，要陪着他，不让他再受苦。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动容，有庆幸，有无尽的酸软。

　　京昭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她温热的颈窝，手臂收得极紧，紧得像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像一头受伤后寻求庇护的困兽，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暖意和馨香。

　　“嗯。”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你了。”

　　只有她了。

　　也只要她。

　　时愿知道，无论京昭的过去如何，自己爱的，是现在这个男人。

　　而他的过去，她愿意去了解，去接纳，去用更多的爱来抚平那些伤痕。

　　想到这里，时愿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阵阵地发疼。

　　车厢内一片静谧。

　　时愿在他怀里动了动，仰起脸，犹豫着轻声开口：“京昭……你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京昭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她颈间传来，“后悔的事……当然有。”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勇气，才继续用沙哑的声音低语：“最后悔的……大概是没能更早一点，足够强大。”

　　时愿的心猛地一沉，预感到他即将吐露的，是心底最深的伤疤。

　　“我妈她……”

　　京昭的声音更低了，“她带着我去港城避难的那段时间……太苦了。”

　　“京家内斗，步步杀机。”

　　“她一个从小被娇养长大的世家小姐，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却因为嫁给我父亲，为了护着我，殚精竭虑，担惊受怕……在异乡承受那样的折磨。”

　　“就是在那个时候，身体拖垮了，查出了肿瘤。”

　　时愿的呼吸一滞，紧紧咬住了下唇。

　　那个气质雍容、温柔待她的伯母，竟然经历过这样的磨难？

　　“虽然发现得早，治疗及时，没有大碍，但手术和化疗的过程……很痛苦。”

　　“她每次复查，每次吃药，都像在提醒我……”

　　京昭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刻骨的无力感。

　　“提醒我，那时候的自己，有多么没用，多么弱小。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我受苦。”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了血丝，那双向来深邃凛然的凤眸，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和戾气：“我恨我自己。”

　　京昭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刻骨的自责：“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为什么不能早点把那些魑魅魍魉清理干净！”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再快一点……母亲根本不用受那些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她面前展露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自责。

　　时愿静静地听着，心口酸涩得厉害，心疼得无以复加。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酷。

　　他是被逼得不得不穿上盔甲，因为稍有心软，付出的可能就是至亲的代价。

　　那种绝望和自责，该是何等沉重。

　　这或许就是他日后如此拼命向上爬，变得如此强大的根源之一。

　　时愿更紧地抱住他。

　　仿佛想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穿越时光，去拥抱那个孤独自责的少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他紧绷的脸颊，温柔地描摹着他凌厉的眉骨和泛红的眼角。

　　良久。

　　时愿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进京昭痛楚的眼底，声音轻柔。

　　“京昭，你知道吗？我也有后悔的事。”

　　京昭抬起眼，深邃的凤眸还有着未散的红痕和水汽，疑惑地看着她。

　　时愿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后悔……后悔那时候在港城，只顾着自己傻玩。”

　　“没有注意到隔壁洋房里，那个总是独自一人、不怎么爱笑的男孩子。”

　　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走到你身边。”

　　“没有在你最孤单、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就走过去，哪怕只是分你一颗糖，对你说一句‘你好呀’。”

　　时愿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却愈发坚定：“我后悔……没有在你一个人扛下所有风雨的时候，就陪在你身边，告诉你，‘没关系，有我在’。”

　　“我后悔……”

　　“没有比你爱我，更早、更久地去爱你。”

　　“如果我能穿越回去，我一定……一定会跑过去，用力抱住那个小小的、倔强的你，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未来会有一个叫时愿的人，很爱很爱你，你会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最耀眼的光。”

　　这话如同最有效的良药，一点点抚平着京昭心底那道陈年的伤疤。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遗憾和深情，心脏又酸又麻，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喉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

　　京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澎湃情感，只能猛地伸手，将眼前这个说着傻话的女孩，用力地按进自己怀里。

　　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永不分离。

　　“傻瓜……”

　　他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说什么傻话……”

　　那时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懂这些？

　　可是……

　　可是你的“后悔”，却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时愿感受着京昭微微颤抖的身体，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轻声却坚定地说：“所以，京昭，不要再后悔了，也不要再为过去的事自责了。”

　　“妈的苦难，不是你的错。那些都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天，都会有我。你的快乐，我和你一起分享；你的辛苦，我陪你一起扛。”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我会用很多很多的爱，把那些你缺失的、受伤的时光，统统补回来。”

　　京昭彻底顿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眸光深沉，视线落在她微颤的长睫上，带着无法言喻的动容和柔情。

　　“愿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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