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难而退

　　秋雨淅沥，山林间的杀气却并未因方才的短暂交手而消散，反而愈发凝滞。

　　那名为首的黑衣人——采莲阁此次行动的头目，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李沐风和陆云霁之间来回扫视。

　　李沐风的深不可测他已然领教，而这突然冒出来的青衫少年。

　　方才那两剑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和精准，竟能瞬息间破掉两名好手的合击，这份眼力和控制力，绝非寻常高手所能拥有！

　　忘忧谷…

　　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两个人物？情报里可没提过！

　　他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目标黑风寨的人已灭口，目的基本达到，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与这两个明显硬茬子死磕。

　　尤其是那白衣书生，其实力恐怕已臻化境，绝非自己能敌。

　　念及此处，他当机立断，厉喝一声：

　　“撤！”

　　剩余的黑衣人如蒙大赦，立刻扶起受伤的同伴，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退，迅速没入雨幕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来得快，去得也快。

　　若非地上还躺着几具黑风寨贼人的尸体和点点血迹，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崖壁下，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阮喃喃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吓、吓死我了…师兄你太厉害了！”

　　她看向陆云霁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后怕。

　　陆云霁却没有回应。

　　黑衣人退去，他紧绷的心神一松懈。

　　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和不适如同潮水般反涌上来，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云霁。”

　　李沐风及时扶住他手臂，一股温和醇厚的内力渡入他体内，助他平复翻涌的气血和心神，

　　“做得很好。”

　　他的赞许真诚而郑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陆云霁而言，克服社恐的本能出手对敌，需要跨越多么巨大的心理障碍。

　　方才那两剑，不仅展现了其高超的武学造诣，更展现了一份难得的勇气。

　　陆云霁借着力道站稳，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摇了摇头，声音低哑：

　　“…我…没事。”

　　他将雷击木剑缓缓归鞘，指尖依旧冰凉。

　　李沐风不再多言，知道他现在需要自己调整。

　　他转身走向那几具黑风寨贼人的尸体，仔细检查了一番，从其身上搜出了一些信物和零碎银钱，又看了看那些黑衣人使用的淬毒短刺，眉头微蹙。

　　“采莲阁…行事越发嚣张狠辣了。”

　　他沉声道，

　　“黑风寨不过是盘踞此地的一伙寻常匪类，竟劳动他们出动如此精锐灭口…其中必有蹊跷。”

　　楚怀素也带着乐乐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柔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李沐风点头，挥手间，一股柔和的掌力将地面震出一个浅坑，将几具尸体掩埋，算是入土为安。

　　“走吧。”

　　他率先向前走去。

　　经过这番变故，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

　　阮喃喃不再叽叽喳喳，而是紧紧跟在师兄身边，时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

　　陆云霁则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眼睑，仿佛在极力消化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带来的冲击。

　　李沐风也没有再刻意引导什么，有些东西，需要他自己想通。

　　又行了两日，沿途城镇逐渐增多，人烟愈发稠密。

　　关于重阳武当法会的消息也渐渐听得多了起来。

　　酒肆茶棚间，随处可见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士，都在谈论着此次盛会，言语间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这一日，他们抵达了一座颇为繁华的城镇，名为“安陆镇”，乃是前往武当山的必经之地。

　　此时更是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路豪杰，镇上客栈几乎爆满。

　　李沐风寻了许久，才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老字号客栈“悦来居”。

　　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各色江湖人物高谈阔论，猜拳行令声、吹牛谈笑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混杂着酒气、汗味和兵器的铁腥气。

　　陆云霁一踏入大堂，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那嘈杂的声音和无数道扫视过来的目光如同针一样刺着他，比面对采莲阁杀手时更让他感到窒息和恐慌。

　　他猛地低下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阮喃喃也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好、好多人…”

　　李沐风神色如常，仿佛丝毫未觉，只是温和地对迎上来的店小二道：

　　“店家，要三间上房。”

　　“好嘞！客官您运气真好，就剩最后三间天字号房了！”

　　店小二热情地引着他们穿过喧闹的大堂，往后院楼梯走去。

　　一路上，不少目光落在这一行气质独特的人身上。

　　李沐风的儒雅，楚怀素的温婉，陆云霁的出尘（虽然低着头），阮喃喃的灵秀，以及活泼可爱的乐乐，在这满是糙汉的江湖客栈里显得格外醒目。

　　尤其是一些年轻气盛的武林子弟，看到低着头的陆云霁。

　　只觉这少年身形挺拔，气质不凡，却如此畏缩，不免生出几分轻视之心，甚至有人低声嗤笑：

　　“哪家的小公子哥儿，也来凑法会的热闹？怕是没见过血吧？”

　　“瞧那样子，怕是听到刀剑声都要尿裤子，哈哈…”

　　“倒是那小娘子，长得挺水灵…”

　　这些议论声虽低，却又如何能瞒过李沐风和陆云霁的耳朵？

　　李沐风眉头微蹙，却并未发作。楚怀素握紧了乐乐的手，面色微沉。

　　阮喃喃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瞪向那些嚼舌根的人，却又被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吓得缩了回来。

　　陆云霁的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羞辱感和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回到只有他和师妹的无忧谷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浮油滑的声音响起：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岳麓书院的李探花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只见一个穿着锦缎长衫、手持折扇、作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对着李沐风拱手作揖，态度看似热情，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李沐风认得此人，乃是安陆镇上有名的包打听，人称“万事通”金不换，专好结交各路人士，打探消息，但也因此知晓许多阴私秘闻。

　　“金先生。”

　　李沐风淡淡还了一礼，并不热络。

　　金不换却仿佛没看到他的冷淡，目光扫过李沐风身后的陆云霁和阮喃喃。

　　尤其在陆云霁低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笑道：

　　“李探花这是带高足去赴武当法会？啧啧，果然名师出高徒，这位小兄弟一看就…呃，一表人才！”

　　他这话说得颇为言不由衷，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些议论。

　　陆云霁身体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低。

　　李沐风眼神微冷，正要开口。

　　忽然，客栈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又有一大队人马到了。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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