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中文网 > 君见妖否? >第二十三章 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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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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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魇的警告如冰锥悬顶,每一个字都带着淬骨的寒意,将花见棠前几日刚燃起的试探念头彻底浇灭。她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彻底沉下心来,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兽,沉默地跟在那道银发身影后。脚下的黑石地面粗糙硌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声的博弈场——她不敢再轻易触碰他的底线,却也从未停止观察:他指尖掠过阴煞矿石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吞噬妖兽残魂时喉结滚动的弧度,甚至连他偶尔驻足时望向某个方向的沉默,都被她一一记在心里,如同在黑暗中拼凑拼图,等待着能撬动全局的那一块。

  玄魇搜集阴邪之物的行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肆无忌惮。最初,他还只是在妖兽骸骨旁驻足,汲取残留的死气;后来,他开始主动追踪体内蕴含阴寒妖力的生灵,从体型如猫的阴狐,到能喷吐冰雾的玄甲熊,无一例外。那些在外围修士眼中需要组队应对的凶兽,在他面前竟脆弱得如同纸糊——有时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妖兽便僵在原地,浑身精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最后化作一具干瘪的皮囊;有时是随手一挥,无形的妖力便如利刃般剖开妖兽躯体,连骨骼中的灵力都被提炼殆尽,只留下一地毫无生机的碎肉。

  随着力量的飞速恢复,他周身的气息也愈发深不可测。那头银发在昏暗的山林中像是镀上了一层冷冽的月华,走动时发梢流转的光泽,竟带着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金色瞳孔里的寒意更甚,以往偶尔还会闪过一丝茫然,如今却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唯有在吞噬精纯妖力时,瞳孔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幽暗光泽,如同深渊在眨眼,让人想起传说中“灭世妖王”的可怖名号。

  花见棠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属于小白的、温暖而依赖的意识,正被这汹涌复苏的妖力一点点挤压、掩埋。有时她夜里醒来,会看到玄魇独自站在崖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身的幽暗气息如同实质般缠绕,那一刻,她甚至会恍惚——那个会抱着她的手臂蹭来蹭去、软软叫“姐姐”的小怪物,真的还在这具冰冷的躯壳里吗?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小白的意识恐怕会被彻底吞噬,再也无法唤醒。花见棠攥紧了藏在怀里的、那片从林家小院带出来的干枯花瓣——那是小白第一次为她摘的花,如今花瓣边缘已经发脆,却依旧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暖意。她必须主动创造一个契机,一个能刺穿妖王意识、直击小白本能的契机——那个小怪物最害怕的,从来都是她受伤。

  三日后,他们踏入了一片地势险峻的黑色石林。这里的石柱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痕迹,最高的石柱直插天际,顶端隐没在灰蒙蒙的云层里,连阳光都难以穿透。石缝间弥漫着淡淡的灰色雾气,吸入肺中会带来一丝轻微的麻痹感,不仅遮蔽视线,还能缓慢侵蚀修士的感知——走在其中,连脚步声都会被雾气吸收,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让人莫名心慌。

  花见棠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离玄魇更近一些。雾气越来越浓,前方的银发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抬手想喊住他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炸开,仿佛大地都在颤抖!花见棠猛地抬头,只见侧面一根需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断裂处的石茬参差不齐,带着尖锐的棱角,整根石柱如同倒塌的巨塔,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着走在稍前位置的玄魇当头砸下!石柱坠落的风压卷起碎石和雾气,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拍在脸上生疼,这般威势,别说是她这样的筑基修士,就算是金丹修士,恐怕也会被瞬间碾成肉泥!

  是自然坍塌?还是石林深处隐藏的古老禁制被触动了?花见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却又在下一秒被本能的恐慌淹没。她只看到那根巨大的石柱越来越近,玄魇的背影在石柱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渺小,而他似乎还未察觉——不,他不可能没察觉!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是百里外的妖兽呼吸,他都能感知到,可他为什么没有动?

  没有时间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花见棠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小心!”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甚至来不及站稳,便朝着玄魇猛扑过去,双臂张开,想要将他推开——哪怕自己会被石柱一同砸中,哪怕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她也不能看着他(或者说,看着小白)被这样的意外吞噬。

  扑出的瞬间,风在耳边呼啸,碎石砸在她的背上,带来火辣辣的疼。她能清晰地看到石柱表面的纹路,能闻到石头被摩擦产生的尘土味,甚至能预见到自己被砸中后骨骼碎裂的剧痛。可她没有停下,指尖已经快要触碰到玄魇的后背,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清冽气息的衣料,让她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推开他!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玄魇后背的刹那,时间仿佛被骤然拉长、扭曲。

  坠落的巨石化作慢动作,每一块飞溅的碎石都清晰地悬浮在半空,连石屑飘落的轨迹都看得一清二楚;周围的灰色雾气像是被冻结,不再流动;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异常缓慢。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唯有玄魇的背影,在这静止的画面中,猛地一僵!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抬手防御,更没有施展瞬移躲开。可花见棠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暴、混乱的气息,正从他体内轰然爆发!那气息不再是纯粹的、冰冷的妖王威严,而是夹杂着一种极其尖锐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与恐慌,像一头被激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的困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连周围的雾气都被这股气息震得剧烈波动,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滚开!”

  一声完全不似他平日语调的嘶吼,突然从他喉间迸发。这声音不再冰冷,也不再威严,而是带着一种破碎感,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崩溃,又像是被某种恐惧逼到绝境的怒吼。花见棠甚至能听出,这声嘶吼里,还藏着一丝属于小白的、孩童般的慌乱——那是以前小白被雷声吓到躲在她怀里时,才会有的语气。

  随着这声嘶吼,他周身刚恢复不久的磅礴妖力,瞬间失去了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倾泻!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嗡鸣,地面上的黑石被妖力掀起,在空中碎成更小的石块,又被瞬间碾成粉末;石缝间的灰色雾气被冲散,露出石林深处更幽暗的景象。

  首当其冲的,是那根砸落的巨柱——在距离玄魇头顶还有数尺距离时,庞大的石柱突然顿住,紧接着,从顶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咔嚓”声不绝于耳。下一秒,整根石柱骤然炸裂成最细微的粉末,连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都未曾留下,粉末被妖力卷起,形成一股黑色的旋风,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是周围方圆数十丈内的所有石柱、岩石乃至地面!那些坚硬如铁的黑石,在这毁灭性的力量风暴中,如同脆弱的琉璃,纷纷碎裂、消融,最后化为一片均匀的齑粉。一个光滑如镜的圆形深坑,以玄魇为中心赫然成型,坑底甚至能映出天空灰蒙蒙的云层,边缘整齐得像是被利刃切割过一般。

  而扑向他的花见棠,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溅落在黑石地面上,瞬间被干燥的岩石吸收,只留下深色的痕迹。

  “嘭——!”

  重重的撞击声在石林中回荡。花见棠摔在深坑边缘的黑石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了十几圈,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最后停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旁,再也动弹不得。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还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体内灵力紊乱冲撞的刺痛。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眼,模糊的视线穿过弥漫的粉尘,落在深坑中央的玄魇身上。那个造成这一切毁灭的白发身影,正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子——他的动作像是被生锈的齿轮驱动,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带着滞涩感,银发垂落在脸颊两侧,遮住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那双金色瞳孔。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漠然。花见棠清晰地看到,瞳孔深处翻涌着如同海啸般剧烈的情绪——有混乱,像是两种意识在疯狂拉扯;有挣扎,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那恐慌不是因为刚才的危险,而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惨状?

  是……小白吗?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过。花见棠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想告诉他“我没事”,可嘴角刚一牵动,便牵扯到胸口的伤势,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的景象彻底陷入黑暗,她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花见棠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悠悠转醒。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胸口的剧痛让她几乎立刻又要昏过去,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清晰——她躺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身下铺着一层柔软的干草,带着阳光晒过的淡淡气息,显然是被人特意整理过的。洞口被一块巨大的黑石挡住,只留下些许缝隙透进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玄魇的清冽气息。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恍惚。她记得自己被玄魇失控的妖力击飞,本以为会必死无疑,是谁救了她?是玄魇吗?可他为什么要救她?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山洞不大,石壁粗糙,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枯的树枝,显然是用来生火的,却没有点燃。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个坐在干草堆上的身影,背对着她,银发垂落在背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身上的白衣虽然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依旧整洁,身姿挺拔如松。

  是玄魇。

  他没有离开?还把她带到了这里?

  花见棠心中涌起一丝荒谬的希望,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她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动静,那个背影猛地一僵。他的肩膀瞬间绷紧,像是被突然触动的弹簧,连垂落在背后的银发都停止了晃动。他没有立刻回头,身体绷得笔直,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是克制着对她的厌恶?还是克制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

  山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花见棠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洞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妖兽的嚎叫。过了好一会儿,玄魇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子。

  洞内光线昏暗,花见棠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在阴影中依旧清晰的金色瞳孔。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冰冷依旧是底色,那是属于妖王玄魇的、深入骨髓的漠然;可在这底色之下,却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有烦躁,像是对眼前的状况感到不耐烦;有懊恼,仿佛在为自己的某个举动而后悔;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孩童做错事般的无措,那无措藏在瞳孔深处,稍纵即逝,却被花见棠精准地捕捉到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花见棠能看到他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脸色惨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而玄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棘手的麻烦,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滞。

  终于,玄魇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站起身,走到洞口,背对着她站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洞口的黑石壁,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意,却又似乎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生硬得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你……没死。”

  这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确认。甚至在那冰冷的语调下,花见棠还听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庆幸?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心中那微弱的火苗,在经历了生死后,再次摇曳着亮了起来。她忍着浑身的剧痛,用尽力气,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小……白……”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玄魇的背影便瞬间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臂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周身那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幽暗气息,再次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涟漪一圈圈扩散,连洞口透进来的微光都被这股气息扭曲。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否认。只是僵在原地,如同一尊在挣扎中沉默的雕像。银发垂落在背后,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却始终没有动作——既没有像上次那样怒吼着让她闭嘴,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与体内某种汹涌的情绪对抗。

  山洞里的寂静再次降临,这一次,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花见棠躺在干草上,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剧痛和虚弱让她几乎要再次昏睡过去。就在她的眼皮快要合上时,玄魇终于有了动作。

  他用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和恼怒,低吼道:“闭嘴……不准……再叫那个名字!”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轰”的一声巨响,石壁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在地面上堆起一小堆。他的拳头陷在石壁里,黑色的石屑顺着指缝滑落,却看不到任何伤口——以他如今的修为,这样的撞击对他来说,不过是发泄情绪的方式。

  下一秒,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气氛,猛地抽回手,化作一道幽影,瞬间冲出了山洞,连洞口的黑石都被他带起的气流吹动,发出“轰隆”一声轻响。洞口的微光重新涌入,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银发身影。

  山洞里,再次只剩下花见棠一个人,还有那声低吼在石壁间回荡,久久不散。

  花见棠躺在干草上,看着洞口的方向,尽管浑身剧痛,嘴角却艰难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混着脸颊上未干的血污,滴在干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知道了。小白还在。他没有消失,只是被关在了这具冰冷的躯壳里,被妖王的意识压制着。而她刚才喊出的“小白”,还有她不顾一切的扑救,显然触动了他——那个小怪物,终究还是会因为她而慌乱,而失控。

  那把打开枷锁的钥匙,似乎就是她这个“姐姐”。

  山洞里弥漫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花见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骨处的剧痛,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袍,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可她的心里,却像是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玄魇那声压抑着无数混乱情绪的低吼,不是愤怒,更像是恐惧。他害怕听到“小白”这个名字,害怕自己会因此失控,害怕那个属于“小白”的、依赖她的意识会再次苏醒。

  不准叫……是害怕听到?还是害怕回应?

  花见棠看着洞口那块被他砸出裂纹的巨石,心中那份荒谬的希望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了油的篝火,越烧越旺。他失控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她遇险,第二次是因为她叫出了“小白”。这两次失控,都证明了那个依赖她、会害怕她受伤的小白,就在这具冰冷躯壳的深处,并未湮灭。

  接下来的几天,玄魇始终没有露面。花见棠躺在山洞里,起初只能勉强动弹手指,后来在体内微弱灵力的自行运转下,伤势渐渐有了起色。她发现,每天清晨,当她从昏睡中醒来时,洞口总会放着一些东西:用宽大树叶层层包裹的清水,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显然是刚采集不久;几枚拳头大小的野果,果皮呈深紫色,咬开后果肉晶莹剔透,入口甘甜,还带着浓郁的灵气,咽下去后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甚至有一次,洞口放着一小截被仔细剥去外皮的灵植根茎,根茎泛着淡绿色的光泽,渗出的乳白色汁液散发着极其浓郁的生机,她认出这是“凝髓草”的根茎——这种灵植对修复骨骼和内脏损伤有奇效,在外界是千金难寻的宝贝,没想到他竟能找到,还细心地剥去了带着微毒的外皮。

  没有言语,没有露面,甚至连气息都隐藏得极好,仿佛害怕被她发现。可这些沉默的、带着笨拙温度的“照顾”,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花见棠默默地收下每一份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凝髓草根茎分成小块,每天吃一点,配合着野果的灵气,伤势恢复的速度比预期快了许多。

  她知道,他就在附近。有时夜里她会听到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洞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轻轻离去;有时她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刻意收敛了冰冷的气息徘徊在山洞周围,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监视者——他在害怕靠近她,却又忍不住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花见棠心中明镜似的:他在挣扎。妖王玄魇的意识想要彻底掌控这具身体,想要远离她这个“变数”和“弱点”,因为对妖王而言,任何情感都是致命的破绽;可属于小白的那部分意识,却在本能地靠近她、保护她,那份刻在灵魂里的依赖,哪怕被压制得再深,也会在看到她受伤时,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第七天清晨,花见棠已经能够勉强坐起身。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阳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还有些无力,但已经能灵活地活动手指,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只剩下隐隐的钝痛。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玄魇的力量还在恢复,每多等一天,小白的意识就会被压制得更深一分。她需要再次主动出击,在他这脆弱的意识平衡中,再添上一把属于“姐姐”的柴火。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小雨便落了下来。雨水打在洞口的黑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阴冷潮湿的空气顺着石缝灌入山洞,让本就不高的温度再次下降。花见棠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衣,目光落在洞口——那里放着一张厚厚的兽皮,是前几天玄魇留下的,显然是用来挡风御寒的。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没有去动那张兽皮,反而抱着膝盖,缩在山洞最里面的角落里,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蜷成一团。她故意让牙齿轻轻打颤,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咳嗽声,每一次咳嗽都带着刻意的虚弱,身体也随着咳嗽微微发抖,扮演着一个重伤未愈、在寒冷中难以支撑的可怜模样。

  她在赌。赌那份源于小白的、刻在骨子里的“心疼”。以前在林家小院,只要她稍微咳嗽两声,小白就会立刻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嘴里还会发出“呜呜”的担忧声。现在的玄魇,还会有这样的本能吗?

  雨声渐渐变密,山洞里越来越冷。花见棠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凉,她咬着牙坚持着,没有去碰那张近在咫尺的兽皮。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真的冻僵,连牙齿打颤的频率都变快时,洞口的光线突然暗了一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融入雨幕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洞口。

  是玄魇。

  他站在雨里,银发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眉眼。身上的白衣也被雨水浸透,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身形。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洞口的阴影里,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复杂地注视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肩膀上,久久没有移开。

  花见棠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因为伤病和寒冷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眼睛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依赖和委屈——那是以前她生病时,小白最无法抗拒的眼神。

  玄魇的眉头瞬间拧紧!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出现了那熟悉的、不稳定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石子,连周围的雨水都似乎停顿了一瞬。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走进山洞,可脚步刚动了一下,又硬生生停住,像是在与自己的本能对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矛盾——有不耐烦,有恼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

  僵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洞外的雨还在下,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花见棠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可她不敢动,只能继续维持着那副脆弱的模样,等待着他的反应。

  终于,玄魇像是败下阵来。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恼怒的冷哼,大步走进山洞。雨水从他的银发和衣角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痕。他弯腰捡起那块被扔在洞口的兽皮,看也没看,动作有些粗鲁地将兽皮扔到花见棠身上,兽皮带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雨水的凉意,却恰好将她整个人都盖住,挡住了洞内的寒气。

  “穿上!”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烦躁,仿佛做了什么让他极其不自在的事情。

  说完,他没有停留,转身走到山洞另一侧,离她最远的角落,背对着她盘膝坐下。周身瞬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显然是想通过调息来平复混乱的情绪。只是那原本该平稳悠长的呼吸,却显得有些急促,连调息的节奏,都比平时紊乱了许多,显然是心绪难平。

  花见棠裹着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兽皮,感受着逐渐回升的体温,看着那个浑身都写着“别扭”二字的背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很好,反应很激烈,证明她的赌又赢了——小白的本能,果然还是无法抗拒她的脆弱。

  她不再故意咳嗽,安静地裹着兽皮,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山洞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玄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成一种微妙的氛围。

  然而,后半夜,花见棠却被一阵极其压抑的、仿佛梦魇般的喘息声惊醒。

  她悄悄睁开眼,借着从石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玄魇的方向。他依旧保持着盘膝的姿势,脊背却不再挺拔,而是微微弓着,双手紧紧攥着衣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的银发。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那双即使在睡梦中也习惯性蹙起的眉头,此刻更是拧成了一个结,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在做噩梦。

  花见棠的心猛地一紧。是因为白天她的“刺激”,让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混乱了吗?还是他本身就被两种意识的交锋所折磨,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再次触动小白意识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忍着身上尚未完全痊愈的疼痛,蹑手蹑脚地朝着玄魇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玄魇似乎沉浸在最深的梦魇里,对她的靠近毫无察觉,只是那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痛苦,偶尔还会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碎的低吟,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抗拒。

  花见棠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借着月光,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痛苦。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金色的眼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像是在害怕什么。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冰冷可怖的妖王,只是一个被噩梦困住的、脆弱的孩子。

  花见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热。她缓缓伸出手,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抚上了他紧蹙的眉心。

  就像以前无数次,小白被噩梦困扰时,她做的那样。那时的小白,只要她轻轻抚着他的眉心,哼几句不成调的曲子,他就会慢慢平静下来,嘴角还会无意识地勾起,像个安心的孩子。

  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玄魇猛地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如同两盏突然点燃的鬼火,里面充满了未散的惊悸、暴戾,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手一把狠狠攥住了花见棠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冰冷的指尖掐进她的皮肉里,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呃!”花见棠痛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颤抖,还有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暴戾气息——显然,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意识还处于混乱状态,把她当成了威胁。

  听到她的痛呼,玄魇眼中那汹涌的暴戾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乱和……无措?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看着花见棠手腕上瞬间红肿起来的痕迹,又看向她疼得发白的小脸和那双含着泪光、却依旧倔强地望着他的眼睛,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无法再忍受这诡异而煎熬的氛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背对着她站定,肩膀微微起伏,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山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雨还在下,洞口的缝隙透进微弱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过了很久,久到花见棠手腕上的剧痛都开始麻木,连眼泪都快要流干时,玄魇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像是跋涉了万里沙漠般疲惫,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低低地问道:“为什么……不躲?”

  他不明白。刚才他的气息那么暴戾,眼神那么吓人,她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还要主动靠近他?难道她不怕死吗?

  花见棠看着他那透着一丝孤寂和迷茫的背影,忍着手腕的疼痛和眼眶里的泪水,用尽量平稳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因为……你需要。”

  你需要有人叫醒你,需要有人告诉你,噩梦已经结束了。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玄魇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透过石缝,恰好照亮了他半边脸。那张精致的、属于妖王玄魇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了丝毫冰冷和威严,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深可见骨的茫然。他看着花见棠,金色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遥远的、被遗忘的过去。

  “需要……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花见棠迎着他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勇气。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是唤醒小白意识的最好机会。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

  “你需要我。”

  “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小白。”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玄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周身的幽暗气息瞬间变得混乱不堪,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无数情绪——有震惊,有抗拒,有痛苦,还有一丝深埋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依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怒吼着让她闭嘴,可最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山洞里的雨声似乎变小了,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花见棠看着他眼中那渐渐复苏的、属于小白的情绪,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

  她知道,她离唤醒小白,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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