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砺剑惊涛

　　雒阳的秋意渐深，宫墙内的银杏铺陈开一片灿金。德阳殿内，关于东南海疆的议政却无半分秋日的宁静，反而透着磨刀霍霍的锐气。

　　“粮草已按计划秘密转移至三处备用仓，互为犄角，守备森严。‘劈浪舰’首舰龙骨铺设完成，地下工坊进度超出预期。小型‘雷火喷’定型五十具，已秘密交付王翦将军，用于岸防及哨船武装。”程邈的声音透过加密的通讯渠道传来，带着连日辛劳的沙哑，却难掩振奋。

　　“内应网络虽断尾，然黑冰台顺藤摸瓜，清查关联商户十七家，缴获往来密信若干，正在破译。‘暗夜’组织特征已初步建档，其行动模式、武器偏好，与‘八岐’麾下‘鬼众’部高度吻合。”苏厉补充着情报进展。

　　御座之上，姬延静静听着，手指在扶手上规律地敲击。挫败源信玄的破坏阴谋，清理了部分内患，固然可喜，但他深知，这远未到可以松懈之时。对手的狠辣果决，反而印证了其志不小，其力未衰。

　　“源信玄损失了一批精锐暗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姬延开口，声音沉稳，“其‘海龙丸’巨舰，才是心腹大患。程卿，新舰与火器，还需多少时日可形成战力？”

　　程邈沉吟片刻，谨慎回道：“陛下，首舰下水舾装，至少需两月。后续舰只若能铺开建造，或可缩短。然，水师成军，非仅有船有炮即可，士卒操训，将领磨合，海图熟悉，皆需时日。欲形成可靠战力，恐需半年乃至更久。”

　　“半年……”姬延目光投向殿外高远的天空，“源信玄会给朕半年时间吗？”

　　他站起身，走到海疆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那代表未知与威胁的蔚蓝色区域。

　　“他不会。第一次破坏不成，下一次，很可能便是海上正面交锋，以绝对实力，碾压我初生之水师，彻底摧毁朕的海防之梦。”

　　“我们不能坐等他的‘海龙丸’成型，也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劈浪舰’如期服役。”

　　殿内重臣神色一凛，意识到陛下又有超越常人之思。

　　“王翦、蒙恬。”姬延点向舆图上琅琊的位置（虽人不在朝堂，但其战略部署受中枢直接指挥），“现有之水师旧船，经过加固、加装部分‘震天雷’与‘雷火喷’后，战力提升几成？”

　　兵部尚书代为回禀（依据前线军报）：“回陛下，经改装之旧船，防火、抗沉性有所增强，远程打击能力提升显着，尤其对中小型敌船威胁大增。然……若遭遇如‘赤焰龙车’那般大型怪异战舰，或传闻中更大的‘海龙丸’，恐仍力有未逮。”

　　“朕不要他们去硬撼巨舰。”姬延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谋定后动的光芒，“朕要他们，像狼群一样，出击！”

　　“狼群？”众臣疑惑。

　　“不错！”姬延手指划过海岸线外的岛屿链，“源信玄的巨舰建造需要时间，更需要源源不断的物资补给。其远道而来，补给线便是其生命线，亦是其最脆弱之处！”

　　“传令王翦、蒙恬，以现有改装战船为核心，辅以快艇哨船，组成数支机动舰队。不必集结一处，化整为零，依托近海岛屿，主动出击！”

　　“目标：袭扰其可能的补给航线，攻击其零星巡逻船只，捕捉其落单的运输船队！宗旨：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不以击沉多少敌舰为目的，而以拖延其步伐、消耗其资源、疲惫其士气为要务！”

　　“同时，继续加大侦察力度，尤其是向东北、东南方向，寻找其可能的前进基地或中转岛屿！朕要知道，他们的‘海龙丸’，究竟藏在哪里建造！”

　　殿内一片寂静，随即，苏厉眼中爆发出精光：“陛下此策，妙极！此乃以攻代守，将战场推至敌境！纵然不能伤其根本，亦可使其如鲠在喉，难以全力发展！更能为我新式水师争取宝贵时间！”

　　“正是此理。”姬延颔首，“水师未成，不等于海上无所作为。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我船小速快，熟悉近海，便是长处！他要造巨舰，朕便用狼群，啃食其血肉，延缓其进程！”

　　一道道新的军令，伴随着对“狼群战术”的详细阐释，从雒阳发出，飞向东南前线。

　　琅琊军营与工坊，再次进入一种更高强度的运转状态。旧式战船的改装日夜不停，水师士卒在蒙恬的严令下，开始进行高强度的小编队、多船种协同作战演练，重点是夜间航行、岛屿隐蔽、快速接敌与脱离。

　　王翦则根据姬延的战略意图，开始划分巡逻区域，指定出击舰队指挥官，并制定了严格的通讯联络与接应预案。他将自己带来的北疆斥候精英，大量派往更远的海域，甚至冒险靠近一些被认为是海寇活动频繁的陌生岛礁。

　　很快，“狼群”的獠牙初现。

　　一支由三艘改装战船和五艘快艇组成的周军小编队，在远离琅琊的一处无名岛链附近，发现了两艘正在慢速航行的、悬挂着古怪旗帜的中型运输船，周围仅有四艘小型护卫船。

　　周军舰队指挥官当机立断，利用岛礁掩护，悄然接近。在进入“震天雷”射程后，数发改良过的、射程更远的爆裂弹拖着火光砸向护卫船和运输船！

　　“轰！轰！”

　　爆炸声在海面上响起，虽然直接命中不多，但巨大的声响和火光瞬间引起混乱。护卫船试图反击，但周军快艇已凭借速度优势突进，用强弩和小型“雷火喷”进行近距离压制。

　　战斗短暂而激烈。一艘护卫船被“雷火喷”引燃，熊熊燃烧，另一艘被“震天雷”炸伤船舱，开始进水。两艘运输船见势不妙，试图转向逃离，但被周军战船死死咬住，最终在损失部分货物后，凭借对复杂水文的熟悉，狼狈逃入更深的海域。

　　周军舰队依照命令，没有深追，迅速打扫战场（捞起部分落水俘虏和漂浮的货物），随即撤离。

　　此战，击伤敌护卫船两艘，缴获部分粮食、木材和一种未曾见过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矿石（后被程邈鉴定为用于冶炼优质钢材的重要辅料），俘虏海寇水手七人。

　　消息传回，琅琊军民士气大振！原来，我们也能在海上主动出击，并取得战果！

　　紧接着，类似的小规模袭扰战在漫长的海岸线外多处上演。有时是伏击落单的侦察船，有时是偷袭正在某处荒岛补充淡水的小股海寇，有时则是远远地用“震天雷”轰击疑似敌方建立的临时据点，打完就走，绝不纠缠。

　　“狼群战术”初显威力。虽然单次战果不大，但频繁的袭扰，使得海寇的船只不敢再轻易分散活动，运输船队必须加派更多护卫，航行更加谨慎，极大地迟滞了其物资转运和情报收集的效率。

　　“八岐”城堡内，源信玄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关于补给线被袭扰、小型船只损失、甚至一处秘密淡水补给点被发现的报告，脸色阴沉得可怕。

　　“狼群……哼，倒是小瞧了姬延的魄力！”他冷哼一声，对身旁的风魔老者道，“用这些破烂船只，就敢主动出击，骚扰本座的后方！他这是想用蚂蚁啃咬的方式，延缓巨象的脚步！”

　　“宗主，周军此举，虽不能造成致命伤，却着实恼人。各船队皆要求加派护卫，航行时间延长，物资转运成本大增。长此以往，恐会影响‘海龙丸’的建造进度和后续作战物资的储备。”风魔老者忧心道。

　　源信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想拖延时间，打造他的‘劈浪舰’？本座偏不让他如愿！”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周军袭扰最频繁的区域。

　　“传令！收缩部分外围巡逻力量，集中‘鬼丸’、‘夜叉’两支快速舰队，由服部真介统领，给本座扫荡这些烦人的苍蝇！以雷霆之势，歼灭其几支主力小编队，看他还敢不敢出来！”

　　“同时，‘海龙丸’一号舰，建造进度再提速！三个月内，本座要看到它下水试航！”

　　“还有，让我们在周朝内部最后的那颗‘钉子’，可以动了。目标，不再是具体的物资或图纸……本座要琅琊，乃至整个东南沿海，人心惶惶！”

　　风魔老者心神一凛：“宗主的意思是？”

　　源信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散布消息，就说……周军之所以能频频得手，是因与海中妖神做了交易，用了童男童女祭祀……才换来这暂时的胜利。而妖神索取无度，很快，就要轮到沿海各村的孩童了……”

　　一股更加阴冷恶毒的暗流，随着源信玄的命令，开始向大周沿海渗透。而两支由海寇精锐组成的快速舰队，也如同出鞘的毒刃，悄然驶离母港，扑向周军活跃的海域。

　　海上的狼群与猎杀者，即将迎来第一次正面碰撞。海面下的暗流，与陆地上的谣言，交织成一张更危险的网，向着初显峥嵘的大周海防力量，笼罩而来。

　　姬延站在德阳殿内，听着王翦关于首次海上袭扰成功的军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望着东南方向，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深海更汹涌的暗潮。

　　“源信玄……你会如何应对朕的‘狼群’呢？”他低声自语，“让朕看看，你的‘海龙丸’之下，究竟还藏着多少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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