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竹动摇生疑念，判官笔显因果力

　　李断鸿的骂声被夜风撕成碎片，阴兵的铁爪扣进他肩骨时，他突然梗着脖子笑出声：顾昭！你当自己是天上的神？萧绎的暗卫营三百死士——

　　聒噪。

　　他停在原地，指尖抚过腰间那支裹着红绸的判官笔。

　　火光映得笔身金纹流转，像是活过来的蛇。

　　沈青竹的剑尖刚垂下半寸——她分明看见顾昭的指节泛白，可那抹冷意却比方才更浓。

　　这个总在笑的男人，此刻眼里像结了层霜。

　　阿木。顾昭突然唤了声。

　　正攥着柴刀守在村口的少年立刻小跑过来，额前碎发沾着血渍：昭哥！

　　捂上耳朵。顾昭将少年推到沈青竹身侧，离远点。

　　沈青竹刚要开口，却见顾昭手腕轻抖，判官笔已离了鞘。

　　笔锋悬在半空，他咬破舌尖，腥甜涌进口腔时，笔尖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李断鸿！顾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判词，你说萧绎容不得我，可你呢？

　　李断鸿的挣扎突然顿住。

　　他望着顾昭笔下浮现的血色字迹，瞳孔缩成针尖——那笔锋每动一分，他心口就像被重锤砸一下，连魂魄都在发颤。

　　七日之内，背信弃义者，必遭雷劫。

　　最后一笔落下时，血字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凝成赤焰般的符咒。

　　沈青竹本能地后退半步，剑气不受控地在周身游走——她能清晰感觉到，那符咒里缠着某种比天道更古老的规则，像根看不见的锁链，地缠上了李断鸿的命门。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断鸿的声音突然破了音，方才的狠劲全化作冷汗，萧绎...萧绎会杀了你！会——

　　会怎样？顾昭收笔入鞘，金纹在袖中隐去，他若真有那本事，你此刻就不会跪在阴兵手里。

　　沈青竹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望着夜空中仍在闪烁的血符，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她的剑气与符咒相撞的余波。

　　这个总被她当作普通猎户的男人，此刻在她眼里突然变得模糊，像隔着层水雾的月亮，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深不可测。

　　顾昭……她按住剑柄，声音比往日轻了几分，你究竟...从何而来？

　　顾昭转身看她。

　　火场的灰烬落在他肩头，映得他眼底有星子在晃：沈统领想知道什么？是我如何驱使阴兵，还是...他顿了顿，萧绎当年如何对待你父亲？

　　沈青竹的瞳孔猛地收缩。

　　十二岁那年的雨突然漫进记忆——她跪在泥地里，父亲的玄铁剑还沾着血，母亲的绣鞋在五步外，鞋面上的并蒂莲被脑浆染成暗紫。

　　萧绎的玄色官靴停在她面前，他蹲下来，用染血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青竹，你愿不愿意替你父亲，继续为孤效力？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发颤，剑穗在夜风里乱晃，这是暗卫营的机密。

　　因为萧绎容不下真相。顾昭向前一步，两人之间只剩半尺距离，他容不下为他战死的忠臣，自然也容不下我这样的。沈统领，你觉得...他会容得下你吗？

　　沈青竹后退两步，后背撞上烧焦的树干。

　　她望着顾昭，又想起方才那道血符——原来他早就在算，算她的动摇，算萧绎的多疑。

　　可更让她心慌的是，她竟觉得他说得对。

　　李断鸿的哭嚎突然穿透夜色：青竹！你不能信他！王爷待你不薄——

　　闭嘴！沈青竹挥剑斩落一截断木，飞溅的火星落在李断鸿脚边，带他下去。

　　阴兵架着李断鸿往村后走，骂声渐远。

　　沈青竹低头看剑，剑身上倒映着她发白的唇色。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忘了用内力震碎那道血符——不是不能，是不敢。

　　我会上奏王爷。她重新系好剑穗，转身时衣摆扫过顾昭的手背，给你七日时间解释。

　　七日够了。顾昭望着她的背影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笃定，沈统领，记得看七日之后的天。

　　沈青竹的脚步顿了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耳尖——那里烫得惊人，像要烧穿她二十年的暗卫面具。

　　阿木凑过来时，顾昭正望着沈青竹消失的方向发呆。

　　少年手里攥着个破瓷碗，碗底还剩半块烤糊的红薯：昭哥，要吃吗？我藏在灶灰里的。

　　不吃。顾昭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地牢看着李断鸿，他要是闹，就用这根绳子。他从怀里摸出段黑绳，阴司的缚魂索，鬼物都挣不脱。

　　阿木接过绳子，眼睛亮得像星子：昭哥你真厉害！刚才那道红光...是不是神仙的法术？

　　是要人命的法术。顾昭望着渐暗的火场，声音轻得像叹息，阿木，去睡吧，明天还有硬仗。

　　少年蹦跳着跑向村后，脚步声撞碎了夜的寂静。

　　顾昭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柴房后，才闭上眼。

　　识海深处传来熟悉的震颤，阴司镇魂殿的虚影在意识里浮现——朱红殿门缓缓打开，门楣上平定冤魂的进度条正从89%跳到90%。

　　还差一成。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殿内的青铜碑，下阶段解锁...镇魂棺？

　　殿内突然刮起阴风，孟婆汤的甜腥混着香火味涌进鼻腔。

　　顾昭睁开眼时，月亮已经爬到了村后的老槐树梢。

　　他摸出怀里的判官笔，笔身还残留着方才写咒的余温。

　　村外荒坡的方向传来乌鸦的啼叫。

　　顾昭裹紧外衣，往坡下走去。

　　泥土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焦味，他蹲下身，用判官笔在地上画了道浅痕——那是镇魂阵的引。

　　该准备了。他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道，萧绎的暗卫，南陈的观星师...你们最好别让我等太久。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半枚褪色的玉佩。

　　那是他穿越时随身带着的，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阴司镇魂殿里那盏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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