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四季青仓库的日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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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吧,说折腾也没折腾出啥大动静,顶多算是在钱塘江边、四季青这片江湖里,扑腾起过几朵不大不小的浪花。那感觉,就跟在批发市场抢货似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可那股劲儿是真实的,汗珠子是真砸地上的。我蹲在四季青仓库的卷帘门前给卫衣烫印夜光涂鸦,空气里漂浮着丙烯颜料的刺鼻味,我们大一的时候就开始这么操作,现在技术依然熟练。隔壁仓库的王叔掀开三轮车篷布,露出整箱仿制supreme的卫衣:大学生搞潮牌?学学人家直接贴大牌标多省事!
碟片哥踩着AJ1熊猫鞋晃进仓库,鞋帮上还沾着夜市的泥点。汪总亲自改版型?他甩给我印着街头文化主理人的名片,背面却粘着乔司镇夜市的关东煮汤汁。我掏出那叠混着线头的工作证——大学生原创设计联盟理事地摊潮流买手,最底下那张还别着教务处发的创业实践警告书。铁架高处挂着未完工的样衣,袖口刺绣的杭城不眠字样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正午的浙大玉泉校区草坪上,染紫发的墨墨支起折叠桌展示卫衣。她给每件衣服别上手写编号卡:这是解构主义,这是赛博废土风。几个美院男生围着样衣拍照,说要在校内论坛搞预售众筹。城管巡逻车逼近时,我们卷起防潮布狂奔,卫衣下摆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像一群挣脱画框的涂鸦精灵。
深夜的仓库二楼,我在老式缝纫机上修改落肩版型。淘宝旺旺突然跳出订单提示,中国美院要五十件夜光款当毕业设计展周边。咬断线头时忽然想起系主任的嘲讽:服装设计?呵,把批发市场地摊货随便改改就叫‘潮牌’?……” 结果呢?市场认!客户买单!这就叫“现实是最好的老师”,比教授口水一百遍都管用。此刻月光透过铁窗落在样衣设计稿上,照见袖口处新添的暗纹。
创业嘛,坑比路多。03年头几批做砸的SUdU初代款,那真是砸手里了,愁得慌。那段时间我们在大学城流窜着找地方处理尾货。碟片哥架起投影仪播放自制潮牌纪录片,画面全是哥几个在昏暗仓库里挥汗如雨、吭哧瘪肚改版型、烫印花的苦逼样儿,他还一本正经地配上“本土街头文化深度记录”的大标题!这招叫“情怀营销”,专给大学生讲故事。你甭说,还真有人围观!把草根创业的艰辛和热情演出来,比广告词好使一百倍。
有一天,系主任盯着袖口处的喷墨涂鸦直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儿?跟鬼画符似的!东一块西一块!你们管这个叫正经创业?锁门时听见两个留学生在橱窗前争论:这绝对是underground文化...看这拼贴手法多像banksy!霓虹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样衣上,这事给我提了个大醒:什么叫产品定位?什么叫目标客户?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系主任代表的是“经典”“传统”审美,老外留学生代表的可能就是“亚文化”“街头感”。找准你的核心用户,把他们服务好了,你才能活下来!甭跟不认同你的人较劲,那是浪费生命。夜光涂料突然在暗处亮起,映出我藏在衣领内侧的手缝标签——2005秋,四季青仓库,第三版改良。
深秋的清晨,碟片哥踩着五菱面包车的油门冲向市民广场,后视镜里晃动着SUdU夜光卫衣的包装箱。碟片哥蹲在广场花坛边摆弄着索尼cd机。我掀开后车厢挡板时,碟片哥就猛地抬起头,眼睛血红,嘶哑地喊:“刚收到信儿!今晚!城管要扫荡大学城所有地摊!搞突袭!” 那一刻,看着他大清早蹲在花坛边佝偻着、被晨雾浸润得模糊的背影,我脑子里嗖地闪过他那堆卖不掉的“苍井空”盗版碟。
SUdU卫衣在铁艺栏杆上铺展成彩虹矩阵,夜光涂鸦在晨光中蛰伏如冬眠的萤火虫。我往假人模特脖颈系丝巾时,想起美院蹭课时教授说的视觉陈列美学,此刻这理论正被晨练大妈们实践——她们把夜光款卫衣翻来覆去对着朝阳端详,像在菜场挑拣带露水的青菜。开张半小时卖出两件星空蓝卫衣,收款时纸币上的油墨味混着广场鸽粪的气息,竟有种荒诞的诗意。这就是生活本身啊,光鲜亮丽和污秽不堪都混在一起。
八点未到,热浪已在地面蒸腾。波波抱着一捆扎染卫衣过来。浙传那帮兔崽子要的嘻哈风。她掀开帆布袋,扎染卫衣在晨光里跳出来。
转战市二医院后巷已是暮色四合。卖甘蔗的老王远远抛来根削好的甘蔗,我把一款断码的卫衣送给他穿,有来有往。刚支起折叠衣架,就有护士小姐姐买走件樱花粉卫衣,付款时胸牌在暮色中晃成银色流星。碟片哥的短信就在这时闯进来:速来联华!展销会黄金位!咱这生意链条,就在这连轴转的“鸡毛信”里越滚越大,看似慌乱,其实是对机会的本能追逐。
赶到联华超市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碟片哥赤膊上阵,浑身汗珠亮晶晶,跟着旁边破音响里《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的土嗨节奏魔性地摇摆。脚底下摞着印有“SUdU特供”字样的盗版碟片盒堆,配合着他的吆喝,卖得贼火!他指着旁边挤出来的半个摊位——紧挨着一位嗓门洪亮、专营“显瘦打底裤”的东北大姐。这搭配可太有意思了!“原创”潮牌和打底裤的联袂出演,哈哈,创业初期,傍着有流量的“邻居”一起吆喝,不丢人,很实用!
我们赶紧把那几件荧光绿的夜光款抖开挂上。好家伙!那颜色跳出来,简直要把整条街的LEd灯都比下去了!路过的“黄毛”小哥拎起一件荧光绿,一脸疑惑:“这色儿……也太扎眼了吧?防城管?别八百米开外就被盯上了?”这小子问到了点子上。
波波朝我眨眨眼。我嘿嘿一笑,弯腰按下了事先藏在摊布底下的开关——“杭城不眠”四个大字涂鸦,“唰”地在暮色中炸开耀眼的蓝白光芒,磷火一样跳动!“怎么样?不比夜店的镭射灯差吧?”波波立马把手机屏幕凑过去,亮出预售链接。这不就是“产品演示” “引流转化”一气呵成嘛!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一定很“高级”,但必须奏效。
碟片哥来换零钱时带着一身汗酸味,他兜里的小泽圆碟片硌在验钞机上。我故意把紫外线灯对准他汗湿的后背,汗渍的边缘晕染开来,活脱脱像劣质盗版碟片油墨晕染的图样。你小子迟早栽在扫黄办手里。我踹了脚他装满私货的登山包,东北大姐和其他摊主哄堂大笑,整个夜市都跟着哆嗦了一下。这一刻,地摊江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SUdU衣服上幽幽的夜光、盗版碟片廉价的彩虹反光膜、打底裤大姐热情的吆喝、各种劣质小吃飘散的油烟味儿……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搅拌出这个时代最底层的、又土又酷的商业光谱。这就是最真实的商业生态,混生,但生生不息!
碟片哥突然凑过来,汗津津的胳膊搭着我肩膀:要不真跟你全职混潮牌?他腰间cd机正在播放《2002年的第一场雪》,超市霓虹灯把我们变形的影子投在卷帘门上,像两株在混凝土缝隙里野蛮生长的狗尾巴草。在城市的喧嚣和光影里,倔强地摇晃。这是团队初期的关键抉择时刻,充满了理想与现实的碰撞。要不要拉他完全入伙?得想清楚:是找“合伙人”,还是“朋友意气”?界限要模糊了,事儿就悬了。
那晚回到仓库清点货物,波波突然“咦”了一声,从新到的扎染卫衣里拽出几张皱巴巴、沾着点点深褐色污渍的纸——展开一看,是美院学生画的设计草图!估计是不小心夹带在原料里的。波波二话不说,“啪嗒”两声,就把草图钉在了墙上。我拧开强光手电筒照上去——光影跳动间,那些凌乱的线条,竟隐隐约约勾勒出我们SUdU的轮廓!这个小小的插曲特妙,像天降灵感,好东西往往藏在杂乱和意外之中,关键看你有没有发现价值的眼睛和整合资源的能力。
几乎同时,整个庆春路夜市也在悄然变化。学生党卖起手绘帆布鞋,理工男捣鼓原创潮牌,国学社妹子摆出刺绣香囊……新鲜血液的注入,让这个传统的“低端”市场有了新的生命力。唯有角落的陈阿婆,像被时光按了暂停键。她的假烟摊蒙着厚厚的灰。收摊时,她小心翼翼地把辛苦挣来的碎票子塞进衣服里层严丝合缝的暗袋——听说她那混账丈夫,刚把她那辆破三轮输在牌桌上了。这个场景看得人有点心酸,商业的浪潮汹涌向前,总会卷走那些跟不上趟的人。想不被甩下,要么有资源,要么有本事,要么,就得有像阿婆那样能把几张纸币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生存的智慧,有时就这么朴素。
学校“大学生创业孵化基地”给咱分了个小角落,算是给“野孩子”上了个临时户口,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夜市扑腾。那天我正蹲在夜市新崭崭的招牌下想怎么搞网店促销,阳光晒得脖子发烫。突然,波波像把刺刀扎了进来:“别发呆了!快收!城管扫荡清泰街了!在抄摊!”
夜市瞬间炸锅!抓起衣服就往旁边印着“教材专用”的空纸箱里塞!关键时候,还得靠咱自己“光屁股跑得快”的本事!创业这事儿,形式上的合法合规很重要,但真遇到事,行动力才是保命的家伙什儿。
我在报刊亭买《都市快报》时,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立勇发来的短信在蓝色屏幕上闪烁:上次来过的汪佳今天K79再次到城站,劳烦接应。这已是沈立勇第二次托我关照他的网友。
沈立勇是我的高中同学,之前托我接过汪佳。人潮涌动中,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踉踉跄跄地挤出来,拖着一个磨花了边的巨大红箱子,上面贴着“南昌——杭州”,是她。
我托中介老孙,在定海新村帮她找了个350块的单间。05年的杭州,城市化的胃口已经大得很,但还有不少像定海新村这样的地方藏着,顽强地保留着旧模样。小杂货铺里码着搪瓷脸盆、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柜台角落那台老公用电话的塑料罩子上积着经年的烟灰。当我领着汪佳穿过晾满衣服的弄堂时,二楼阳台上摘豆角的老太太嘟囔:“又来个小姑娘……” 汪佳抬起头,被那些从生锈防盗窗铁栏里疯狂挤出来的绿萝吸引住了,喃喃道:“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瀑布……” 年轻人闯荡城市的劲儿,就像这绿萝,环境再逼仄也得往外长!
350块的月租在当年能租到带独立厨卫的十五平单间,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前租客用铅笔画的量衣尺刻度。汪佳从行李箱取出卷用报纸包着的画样,展开是件立领旗袍的版型图,铅笔标注的胸省转移归拔处理让我想起美院服装设计系的毕业展。她将图纸贴在量衣刻度旁时,窗外的梧桐叶恰好飘落在泛黄的报纸上。这场景特有意境。这小屋,这小尺度,这精准的工艺图,就像是杂乱喧嚣的四季青和这座飞速生长的城市里,一个安放工匠精神的小小据点。再小的个体,也能创造价值。
她正式搬进去那天,阴雨绵绵。那晚在夜市忙活到九点多,汪佳电话来了,声音穿透嘈杂:“回没?饺子要凉透了。” 我在浙江水利水电学校后门的水果摊买了西瓜,三轮车上的青翠莲蓬水珠滚圆,收音机吱啦放着光良的《童话》。提溜着瓜往定海新村走,雨水把路面浸成深色,倒映着墨绿的梧桐。经过汪佳楼下,一股浓浓的韭菜鸡蛋馅儿混着新鲜面皮的香气飘出来。抬眼望,那台老旧的抽油烟机排风扇正卖力地嗡嗡转动着,把白色蒸汽搅进斜飞的雨幕里。
走到门口,那盘留在灶台上的饺子用搪瓷碟扣着,铝制锅盖内侧凝着水珠,在2005年的这个黄昏,有些东西正在萌芽。创业再热血沸腾,也得落到穿衣吃饭这些实处。这些看似无用的细节,恰恰是一个人在陌生城市扎下根须的证据。
推开那扇门,屋里就一盏40瓦节能灯,光线不算亮堂,但足够温暖。汪佳用磕巴了的老搪瓷缸给我泡了杯茉莉花茶,热乎乎的香气驱散了屋里的湿气。她一边递筷子一边聊:面粉是河套雪花粉,提鲜的虾皮是托长途司机从兰溪捎回来的地头货。吃着饺子,听她讲江西服装学院的往事时,窗外突然传来布料市场的夜班货车轰鸣声,那些载着丝绸与呢绒的卡车正穿过秋涛路,将明天的时尚送往四季青的黎明。
聊得忘了时间,离开时已是深夜。骑车路过报刊亭,老板正往下扯那张巨大的李宇春《超级女声》总决赛海报。卷帘门“哗啦”落锁,李宇春那张自信张扬的脸隐入了黑暗。路灯把影子拖得老长。书包里,汪佳塞的水果糖隔着帆布摸起来冰凉光滑。剥一颗放嘴里,那点淡淡的甜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穿过那片被市政施工挖得乱七八糟、堆满建筑垃圾的马路,摇摇晃晃地回到贴满陈冠希海报的寝室。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创业路上的酸甜苦辣,最后总会化为生活中这点滴的微温,支撑着你在疲惫时,还能有气力往前走。
第二天清早,薄雾弥漫。汪佳已经蹲在定海西苑的水槽前刷洗着什么。我提着热乎的新丰小笼包和豆浆轻步走近。水槽里映着四楼阳台上挂满的各色碎花被单,在水波里晃动变形,汪佳弯腰的身影也随波摇曳,在薄雾里,恍惚间像在云端浣纱,带着点不真实的美好错觉。这是城市日常的另一种诗性,简单,踏实。
四季青的公交车永远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汪佳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厚的样衣册子,“杭州女装节·样衣甄选”的金字封面被挤掉了一个小角。车上小电视里播着《大长今》,韩尚宫死时连生哭得撕心裂肺。前排一个染着耀眼金发的女孩,看着看着肩膀就抖了起来,抬起头时,眼妆花了,泪水冲下的睫毛膏晕染在眼角,两片黑色的狼狈痕迹。生活不易,各有各的悲欢在公交车上无声上演。
一阵尖锐的争吵声穿透薄墙从服装市场后巷传来!一辆火急火燎的三轮车撞翻了绍兴老板的茶叶蛋摊!热腾腾的茶叶蛋和深褐色卤汁泼溅一地,在白惨惨的水泥地上洇开一片狼藉。这简直就是四季青市场底层生态的微缩图景:拥挤、摩擦、竞争,冲突随时爆发。小生意人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不小心就鸡飞蛋打,一天的生计泡了汤。底层商业逻辑的本质,就是“活着”。在秩序与混乱的边缘,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生存博弈。
有次汪佳带我去见一位“老法师”。穿过堆满五颜六色雪纺布碎料的小窄巷,走进一栋旧楼阁楼。一位清瘦的老裁缝正戴着老花镜,熟练地用粉饼在呢料上画线。角落里老式收音机播着《阿六头说新闻》,混合着老“蝴蝶牌”缝纫机哒哒哒的稳定马达声,构成一种奇特又温暖的日常旋律。汪佳抚摸着案台上那把被岁月磨得溜光水滑的竹尺,“公私合营”四个繁体钢印字已模糊不清。老裁缝用斑驳的搪瓷缸给我们泡了杭白菊,看了看汪佳请教改好的旗袍腰线纸样,点点头说:“小姑娘这个省道……收得蛮灵光。” 这就是传统手艺的智慧,看似过时,但那份精准和耐心,是任何cAd绘图软件都无法替代的灵魂。每一代手艺人的坚守,都延续着文明的火种。
下午回来时,毫无征兆地下起瓢泼大雨。送货的、进货的全都歇菜了,我和汪佳缩在档口冰冷的卷帘门下。雨水砸在巨大的遮阳篷上,嘭嘭作响,仔细听,那节奏跟街头巷尾循环的《七里香》鼓点还真有点像。汪佳变魔术似的从她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掰开递给我,香气四溢:“我老家那会儿,我妈冬天就把红薯裹在厚军大衣里带来,到学校拿出来还烫手呢!”
门洞下,红薯热乎乎的甜香,和空气里旧布料仓库渗出的樟脑味儿混杂着。这滋味儿很复杂,就像这座巨大而复杂的城市,它在用它湿漉漉的怀抱接纳我们这些异乡人时,那股暖意是真实的,那份陌生感也是真实的。我们捧着红薯,像两个分享着微小火种的孩子。
送她回定海新村,雨小了很多。巷口杂货铺的小电视开得震天响,正重播《超级女声》李宇春唱《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酷劲儿十足。汪佳看着电视,脚步慢下来,轻声说:“四季青打版工作室的王姐,手艺特别好…年轻时候最爱唱的就是这首。后来她老公去俄罗斯跑服装买卖,人就不见了…她就再没唱过…不过现在店里天天放邓丽君…”正说着,一群鸽子扑啦啦从头顶飞过。不知哪户人家的窗里,也断断续续飘出周杰伦含糊的歌声,在雨后湿漉漉的暮色里弥散。
城市的上空,不同年代的流行文化符号交织碰撞,像一层漂浮的雾。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声音和表达方式。而在那些陈旧的里弄和小店深处,也藏着无数被时代变迁封存的个人情感故事。它们无声无息,却构成了城市温情的底色。
那晚我们没回定海新村做饭,在路边小摊一人要了份砂锅粥。旁边几桌小老板借着酒劲儿大聊股票如何暴涨、如何买了新车……唾沫横飞。汪佳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细小米花,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她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在这片热气腾腾的喧嚣背后,这座巨大的城市正像一个不知餍足的巨人,日夜不停地膨胀。这种感觉很强烈——我们这些个体的小打小闹、梦想、挣扎,包括这喧闹的夜市,都像是被一只无形而滚烫的时代巨手碾过。这只巨手,就是呼啸而过的城市化浪潮和市场经济的无形力量。它用巨大的热量熨烫着一切,把旧的卷平,把新的塑形。它不完美,甚至粗暴,但它确实打开了巨大的通道和可能性。
而我们这些人,汪佳、碟片哥、陈阿婆,还有我们这群鼓捣SUdU的愣头青们,就是这无边画卷里努力活着、挣扎着向上、尝试着在缝隙里开出点小花的微小线条。这些线条混杂着尘土味儿、布料纤维的气息,也许粗鄙,也许卑微,但都透着一种无声的、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和韧劲儿。
你看,这江湖就这么大,舞台从四季青的仓库卷帘门,拉到大学城的草坪,转战联华超市的夜市,再延伸到庆春路那片光怪陆离的摊档丛林。每个角落都挤满了想发光发热的小人物,玩着各自擅长的把戏,有的像波波那样玩视觉炸场,有的像碟片哥那样靠吹拉弹唱揽客,有像陈阿婆那样靠熬年头熬熟脸。甭管卖打底裤的东北大嗓门,还是做刺绣香囊的汉服妹子,又或是做潮牌的理工男,大家都在这片混合着尘土、油墨、红薯甜香和鸽子粪味的土壤里扑腾。这就是生存的逻辑,也是中国小商业那芜杂野性却又充满无限可能性的真实生态。我们的SUdU,不过是在这堆彩色积木里,努力想把自己那块荧光的积木搭高点、搭稳点罢了。生意场,尤其是从底层草根长起来的生意,本质上就是一次次的折腾、摔打,再舔着脸爬起来,在别人眼里的“瞎胡闹”里,摸索着自己的“道”。“野蛮生长”的精髓不在“野蛮”,在于生命力。这生命力,不就在四季青的空气里,在庆春路的霓虹里,在一次次跑赢城管巡逻车的肾上腺素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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