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关心的是他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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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熠阳没有看那些开始进入别墅勘察的消防员和警察,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被推往救护车的黄媛媛身上。他快步跟上担架车,在医护人员的示意下,登上了救护车,坐在了黄媛媛的担架旁。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最后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混乱的别墅庭院和正在被抬出的、昏迷的父亲和继母,眼神晦暗不明,随即收回目光,落在了担架上依旧昏迷不醒、正被接上氧气和监护设备的黄媛媛脸上。

  救护车鸣笛启动,飞速驶向医院。

  车厢内,西瓜焦急地守在黄媛媛枕边,不停地用小爪子抚摸她的脸颊。而江熠阳则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背脊挺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黄媛媛苍白的脸和她手臂上已经被初步包扎的伤口,侧脸在闪烁的救护灯下显得格外冷硬,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救护车很快抵达医院,黄媛媛被迅速推进急诊室。江熠阳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在外面“家属请在外面等候,医生需要做详细检查。”

  他站在急诊室门口,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郁,盖过了他记忆中黄媛媛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黄媛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入目是医院病房单调的白,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让她微微蹙眉。手臂上传来的钝痛提醒着她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还没等她完全聚焦视线,一个银白色的毛团就带着哭腔扑到了她脸旁。

  “宿主大人!宿主大人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吓死鼠鼠了!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手臂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好多血,那个玻璃罐砸下来的时候鼠鼠的心脏都要跳停了!你怎么能那么冲动直接扑过去啊!万一那不是玻璃罐是别的什么更危险的东西怎么办!那个江熠阳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们差点就……”

  西瓜的语速快得像连环炮,黑豆眼里噙着后怕的泪水,小爪子紧紧扒拉着她的病号服领口,银灰色的绒毛因为激动和恐惧炸开,像个受惊的小蒲公英,在她耳边嗡嗡个不停。

  关心、害怕、指责……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通过它尖细急促的声音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吵得黄媛媛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突突地疼。

  她忍不住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用手指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一丝明显的不耐:

  “闭嘴,西瓜。吵得我头疼。”

  西瓜的小爪子瞬间僵住,黑豆眼瞪得圆圆的,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宿主大人!鼠鼠这是担心你!你居然还嫌我吵!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我们差点就……”

  “我知道。”黄媛媛打断它,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却牵动了手臂的伤口,让她轻轻吸了口冷气。她皱着眉,放缓了声音,但语气里依旧带着被吵嚷后的烦躁,“但我那是装的。”

  “……吱?”西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整只鼠呆若木鸡,连炸开的绒毛都定格在了原地。它的小脑袋缓缓歪向一边,黑豆眼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装、装的?宿主大人你说什么?装晕?”

  “嗯。”黄媛媛淡淡地应了一声,

  西瓜足足消化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小爪子啪地拍在枕头上,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但这次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欺骗的委屈?

  “宿主大人!你、你居然装晕!你知不知道鼠鼠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鼠鼠的毛毛都要被你吓白了!鼠鼠还以为你真的要……呜呜呜你居然是为了骗那个疯子!你连鼠鼠都骗!鼠鼠刚才那么担心你,哭得那么惨!你居然……”

  眼看西瓜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叽叽喳喳和控诉,黄媛媛只觉得刚刚缓解一点的头疼又卷土重来。她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西瓜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唔!唔唔唔!”西瓜的小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黑豆眼气鼓鼓地瞪着黄媛媛,发出模糊的抗议声。

  “安静点。”黄媛媛松开手,轻轻弹了下它的小脑门,“我当时其实和你说了一声,但当时你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根本没有听到。”

  “唔!唔唔唔——!”西瓜被捏住了小嘴巴,小爪子在空中乱挥,黑豆眼里满是“冤枉”和“不听不听”的控诉。它根本没听到!宿主大人肯定没说过!

  黄媛媛松开手,看着气鼓鼓的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当时用精神力然后干扰天然气的流向,阻止那该死的化学蒸汽达到临界点。我当时说了一句我没事,就集中运输精神力了,你没听到就算了,还一直在我耳边哭唧唧的。”

  西瓜挥舞的小爪子慢慢停了下来,炸开的绒毛也渐渐服帖。它歪着小脑袋,黑豆眼里的气愤被后怕和一点点心虚取代。它仔细回想,当时宿主大人扑过去之后,周围的气息好像确实有一瞬间极其不稳定的波动,它还以为是要爆炸了,原来那是宿主大人在拼命控制。

  “吱……”它小声叫了一下,带着点歉意,但随即又涌上更大的困惑,“可是宿主大人,你为什么要装晕啊?今天真的太危险了。”

  黄媛媛看着西瓜清澈又带着点傻气的黑豆眼,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看透什么的笃定:

  “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杀人。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决绝冷酷。他只是孤僻但不是冷血。”

  她顿了顿,回忆起江熠阳那一刻的错愕和之后迅速改变的行动。

  “更重要的是,”黄媛媛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小姨死在面前,那种无力感和创伤是刻骨铭心的。我赌他绝对无法再一次承受一个试图保护他的人因他而受到严重伤害,甚至可能死在他面前。”

  “装晕,把自己变成‘因他而受伤昏迷’的受害者,是打断他偏执行为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这是在利用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恐惧和……或许仅存的一点良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西瓜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虽然还是觉得宿主大人太冒险,但好像……有点道理?它的小爪子扒拉着被子边缘,小声问“那他现在……”

  话音未落,病房门外传来了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停在门口。

  西瓜瞬间缩回被子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黄媛媛也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只留下虚弱和不安的生理表现,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微的阴影,轻轻颤动。

  门把手转动,房门被推开。

  江熠阳走了进来。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衬得脸色愈发冷白,周身的气息依旧疏离而压抑。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病房,最后精准地落在病床上,看到黄媛媛依旧“昏迷”,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走到床边。

  他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视线从她手臂的纱布缓缓移到她微蹙的眉心和轻颤的睫毛上,眸色深沉难辨。

  过了许久,他忽然极轻地哼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多管闲事。”

  黄媛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视线清晰后,直接对上了江熠阳投来的目光。她的眼神里没有刚醒来的迷茫脆弱,也没有刻意伪装的依赖,只有一片清醒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病房内的空气似乎因她眼神的改变而陡然变得不同。

  江熠阳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依旧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拿着手机的姿势未变,但看向她的眼神里那层惯有的冷漠似乎波动了一下,多了一丝探究。

  黄媛媛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表现出虚弱或感激。她只是微微动了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试图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动作间牵扯到伤口,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的痛苦表情,反而是一种冷静的忍耐。

  “醒了。”江熠阳先开了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情绪,但也不是完全的冰冷,更像是一种陈述。

  “嗯。”黄媛媛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沙哑,但很稳。她看了一眼自己包扎好的手臂,又抬眼看向他,直接问道“情况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模糊。

  江熠阳的目光在她冷静的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判断着她问话的意图。他放下手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

  “你吸入了一些有害气体,需要观察24小时。手臂缝了三针,按时换药,别沾水。”他先回答了最表层的伤势问题,语气公事公办,向医生交代病情。

  然后,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冷硬的平静:“现场处理好了,定性为意外泄漏。”江熠阳停顿了几秒“他们俩还没醒,但没有生命危险。”

  黄媛媛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角落里的西瓜差点炸毛。

  “你的计划不够完美你知道吗?”她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从利用图书馆制造不在场证明,到精准计算药物起效时间,再到那个双重引爆装置——天然气加上特制化学蒸汽,确保万无一失。最后,紧急呼叫救援,将自己定位为意外发现者和救助者,完美脱身。”

  江熠阳交叉的十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但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深了些,像幽潭,静默地等着她的下一刀。

  黄媛媛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就像在讨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但你漏算了一点——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物理变量。”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病房窗户,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更远的地方。

  “湿度。”她吐出这两个字。

  江熠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昨天和今天,本市空气相对湿度持续超过了85%,接近饱和。这种高湿环境下,尤其是那栋别墅所在的绿植茂密、通风并非绝对良好的区域,”黄媛媛的目光转回江熠阳脸上,眼神清亮得惊人,“空气中悬浮的水分子会大量附着在几乎所有物体的表面,形成一层极细微的水膜,包括——绝缘体表面。”

  她微微停顿,观察着江熠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凝滞。

  “你那个藏在主卧的远程触发器,为了隐蔽,外壳必然是绝缘材料。但在那种超高湿度下,其外壳表面的绝缘性能会显着下降,甚至可能形成极微弱的漏电流通路。”

  “这个漏电流本身微不足道,几乎不会影响设备正常运作,更不足以直接引发爆炸,所以它完全不在你的计算风险之内。但是——”

  黄媛媛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计划中最脆弱的接缝,

  “如果,仅仅是如果,在那个触发器启动信号发出的瞬间,因为某种原因——比如,一只恰好爬过的虫子,一片被风吹入的细小金属碎屑,甚至是内部元件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在干燥环境下绝不会引起问题的微小电火花……在高湿度降低了表面绝缘性的前提下,这个本应被完全隔绝的内部微小电火花,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小的概率,会沿着那层看不见的潮湿水膜,击穿到外壳表面。”

  “而主卧里,你为了确保他们无法逃脱,或者为了加速什么,是不是提前喷洒了某种高挥发性、且易燃的液体?比如,某种清洁剂?或者是你正在加热的那种化学溶剂的少量残留?它们挥发形成的蒸汽,密度比空气大,会积聚在房间下部……恰好,你的触发器为了隐蔽,安装位置也不会太高。”

  病房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声。

  黄媛媛看着江熠阳骤然缩紧的瞳孔,给出了最后一击:

  “那么,那个本应绝对安全、只会在你指令下才会引爆厨房装置的‘保险’,反而会变成一个极微小概率的、不可控的、提前引爆卧室的随机炸弹。”

  “一旦卧室提前被引爆,不仅你的不在场证明会立刻崩塌,整个爆炸序列会被彻底打乱,调查方向会完全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江熠阳,”黄媛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算计了一切,是有可能输给了一场雨后的潮湿空气的。”

  江熠阳的沉默在病房里弥漫,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他脸上的血色迟迟没有回来,那双总是冰封或锐利的眼睛,此刻像是被击碎的寒潭,裂痕下翻涌着混乱的东西。他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泄露出一丝无力。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冰冷的钉子,反而像蒙了一层雾的玻璃,努力想看清对面的人影。那里面仍有偏执的探究,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小心翼翼压抑着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难过。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生疼。

  “你刚才在房子里,”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扑过来挡那一下。后来又说那些话……”

  他停顿了很久,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某种汹涌的情绪硬生生咽回去。再次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一种试探,那双蒙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黄媛媛,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是因为他吗?”

  黄媛媛确实愣住了。

  她预想过江熠阳会愤怒于计划的失败,会冷嘲她的多管闲事,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未遂的谋杀与生死一线的对峙后,问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于自身的问题,竟然是——

  她之前的那些举动,是不是为了“他”。

  她计算了这么多找出来的漏洞问题,他竟然不在意,他竟然在意的是自己刚刚在厨房关心的人是现在的江熠阳还是因为之前的江熠阳。

  黄媛媛确实感到了片刻的无语。

  这种无语甚至冲淡了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感和拆穿阴谋的冷静。她耗费心神,精准地找出他完美计划里那个荒谬又致命的漏洞,差点搭上自己一条胳膊,结果眼前这个人格切换后的江熠阳,关注点竟然完全跑偏到了这种地方?

  她看着江熠阳那双依旧紧锁着自己的、蒙着雾气却执拗无比的眼睛,那里面清晰的难过和试探毫不作假。他是真的、真的只在在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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