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史笔鉴兴废 书院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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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史家巨擘的降临,为忘川增添了更为沉郁而厚重的底色。谢珩依照他们各自的性情与时代渊源,细心安排了居所。司马迁性子沉静,不喜喧闹,一生心血皆付于那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孤愤之作。谢珩便将他的住所安排在了一处僻静的河湾附近,恰与曹雪芹那间用于观察世情、品味悲欢的“悼红轩”相距不远。二人一者书写千年兴亡,一者描绘世家浮沉,虽时代迥异,却都对人性与命运有着深刻的洞察,比邻而居,或能于无声处得些共鸣。
班昭乃东汉名门之后,其兄班固着《汉书》未竟而卒,她毅然担起续写重任,终成完璧。谢珩念及此,便将她的居所安排在同样出身东汉、开创了“光武中兴”的刘秀与其皇后阴丽华住所附近。彼时风华,或能稍解这位女史家对故朝典章制度的追忆之情。
至于司马光,谢珩给予了充分的尊重,让其自行选择心仪之地。司马光略作思忖,便看中了那汇聚了无数典籍、文华之气最为鼎盛的“三世楼”附近。那里环境清幽,便于他查阅史料,继续他未尽的治史之思。然而,谢珩注意到,那片区域距离秦始皇嬴政的居所“幽竹苑”颇近。嬴政性情莫测,尤不喜后世对其功过是非的评断,而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对秦政多有针砭……
思及此,谢珩并未立刻应允,而是对司马光坦言:“涑水先生所选之地确是清雅,只是毗邻始皇帝陛下之幽竹苑。陛下于史家评价格外在意,为免日后不必要的纷扰,谢某需先行征询陛下之意,还望先生见谅。”
司马光闻言,手持那盏禁锢着白色“书蠹”精怪的茶盏,神色依旧温和从容,颔首道:“使君考虑周详,理当如此。光,静候佳音。”
谢珩随即前往幽竹苑求见嬴政。苑内竹林幽深,气息冷峻。嬴政听闻谢珩来意,得知是那位编纂《资治通鉴》的司马光欲择居附近,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瞥了谢珩一眼,并未多言,只是淡漠地挥了挥手,算是默许。他虽不悦,但身为千古一帝的骄傲,还不至于去阻挠一个后世史官的居住,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冷意,又凛冽了几分。
得到嬴政的首肯,司马光便顺利入住三世楼旁的一处雅致院落,题名“通鉴斋”,自此可时常徜徉于书海之中。
本以为三位史家于此能安心治学,忘川可享一段文华安宁之日。然而,这一日,谢珩刚处理完几桩关于忘川边缘地带灵植生长的公务,便见留侯张良飘然而至桃源居。张良面容依旧带着那分超然物外的智慧,只是此刻眉宇间微带一丝无奈的笑意。
“使君,”张良执礼道,“百家书院那边,恐怕需要您去一趟了。”
谢珩放下玉笔,心中已有预感:“可是……涑水先生与介甫先生又起争执了?”
张良含笑点头:“正是。二位先生于史鉴阁内,论及前宋旧事,声渐高昂,恐扰他人清静。”
谢珩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两位北宋的政坛宿敌、学术对头,果然即便到了这忘川,也难改其性。他起身对张良道:“有劳留侯告知,我这就过去。”
当谢珩步入百家书院那充满书香与静谧气息的“史鉴阁”时,果然感受到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紧张气氛。阁内书架林立,典籍如山,而此刻,王安石与司马光正相对而立。苏轼与欧阳修已然在场,正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欧阳修见到谢珩进来,还对他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使君来了。还是老问题,熙宁旧事,介甫与君实,终究是难以释怀啊。”
场中,王安石面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他身形挺拔,目光锐利如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正在慷慨陈词:“……君实!时至今日,你仍以为我所行新法乃是谬误吗?彼时北宋积弊已深,冗官冗兵,财政困顿,外患频仍!不变法,何以图强?青苗法可抑兼并,助贫民度过青黄不接;募役法可均平赋役,保甲法可强兵自卫……此皆富国强兵之良策!若非旧党阻挠,用人不明,何至于功败垂成?阵痛固然有之,然为长远计,岂能因噎废食?!”
他一番话语,如同疾风骤雨,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激情与对反对者的不满。
反观司马光,他依旧是一副温润从容的模样,甚至还有闲暇轻轻摩挲着手中那盏青瓷茶盏。盏中那只雪白的书蠹精怪似乎也被这激烈的气氛感染,不安分地转动着赤红的眼珠。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王安石语毕,胸脯仍在起伏,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
“介甫兄所言大义,光,岂能不知?强国之心,你我或并无二致。”他先肯定了对方的初衷,随即话锋一转,如同钝刀切入,“然则,介甫兄在汴京枢府,运筹帷幄之时,可曾亲眼见过,你那‘良策’之下,州县之间,闾巷之内,寻常百姓……究竟是何光景?”
王安石闻言一窒,他一生多在京城为官,推行新法也多依靠文书往来与亲信官员汇报,对于基层具体执行情况,尤其是偏远州县的真实民生,确实缺乏第一手的、深入的了解。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难以举出切实的、自己亲眼所见的例子。
司马光没有等他组织语言,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幅缓缓展开的、充满了血泪的画卷:
“光当年奉召返京,途经州县,曾亲见所谓‘青苗法’之实。”他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官道,“法令本意,春贷秋偿,利息二分,看似惠民。然州县官吏,为求政绩,强行摊派!不论贫富,不需借贷,一律按户等抑配青苗钱!到期催逼,如狼似虎!富者尚可周转,贫者无力偿还,只能变卖田产,甚至鬻儿卖女!那二分利息?层层加码,胥吏中饱,落到百姓头上,早已是五六分,甚至对本利之重利!昔日尚能勉强糊口之农户,因这‘惠民’之策,反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介甫兄,这便是你所说的‘助贫民’吗?”
他顿了顿,看着王安石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还有那‘保马法’。朝廷将官马强制派给民户饲养,马死则赔。寻常百姓,何曾懂得养战马之术?饲料、医药,皆是沉重负担。一旦马匹病死,倾家荡产亦难赔偿。光曾见一老农,因分摊之马病死,无力偿还,被枷锁示众,于县衙前嚎啕痛哭,言‘愿以身代马死’!保甲、保马,本为强兵,然执行之下,竟成害民之政!百姓畏法如虎,怨声载道,这……便是变法所欲达到的‘国强’之基吗?”
司马光的叙述,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沉甸甸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王安石的心上。他试图辩解:“此乃……此乃吏治不清,非法之本意不良!若上下同心,吏治清明,何至于此?!”
“阵痛?克服?”司马光这次没有等他说完,他直视着王安石那双因理想受挫而充满不甘的眼睛,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冰冷,“介甫兄,你可知,在你我身故之后,并非你所期盼的国富民强之盛世降临?”
他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因变法加剧之社会矛盾,苛政盘剥之下,民不聊生,在你我死后不过数十年,大宋境内,先后爆发了宋江起义、方腊起义……大大小小,烽火遍地!这些起义,或许并非全因新法,然新法执行中积累的民怨,岂非是那干柴堆上,浇下的一瓢热油?!这便是你所说的,可以克服的‘阵痛’之后,所迎来的结果吗?”
“轰!”
王安石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宋江、方腊……这些名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壁垒。他可以辩解吏治,可以强调初衷,但他无法否认,在他所致力富强的王朝身上,确实因此爆发了如此大规模的民变!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如此残酷的历史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一生执着,此刻竟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击得摇摇欲坠。
阁内一片死寂。苏轼与欧阳修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
苏轼上前扶住身形微晃的王安石,打着哈哈道:“介甫兄,君实兄,往事已矣,往事已矣!如今同在忘川,何必再为前尘旧事伤了和气?不如共饮一杯,如何?”
欧阳修也温言劝道:“是啊,二位贤契,政见不同,各为其主,然心系社稷之心则一。如今超脱物外,当以史为鉴,共品这忘川清茶,岂不美哉?”
然而,王安石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劝解。
谢珩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揉了揉因处理公务本就有些发胀的额头,缓步走上前,声音平和却带着使君的威严,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介甫先生,涑水先生。二位之争,关乎国策,关乎民生,关乎史鉴,谢某本不当置喙。”他目光扫过二人,“然,此地是忘川。前尘功过,自有青史与后人评断。二位先生于此地重逢,是缘法,亦是放下之机。治国之道,非止一途,利弊得失,非一时一人可定论。何不将此番争论,视为对后世的一份思考,存于三世楼中,供后来者品味借鉴?”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二位先生仍有余绪,不妨将所思所想,着于竹帛,藏于此阁。争论无休,徒耗心神,亦扰了此间清静。望二位,以史为镜,亦以忘川为家,暂且息争,可好?”
谢珩的话语,如同清泉,浇在两位激动的心头上。司马光轻轻颔首,再次抚摩起他的茶盏,盏中精怪也安静下来。王安石则依旧沉默,但紧握的双拳,终究是缓缓松开了。一场因前世政见而起的风波,在谢珩的调解与他人的劝慰下,暂时告一段落,但那历史的回响与思想的碰撞,却已深深烙印在这百家书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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