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春寒暖釜 宦途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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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已过清明,本该是草木萌发、暖意融融的时节,谁知一夜之间,北风骤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京城,竟是吹来了一场料峭彻骨的倒春寒。寒风卷着细碎的、几不可见的冰晶,扑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院中那几株刚抽出嫩芽的葡萄藤,在风中瑟瑟地抖动着。恰逢翰林院休沐,谢珩便也无需出门。他立于书房窗前,看着窗外骤然萧索的庭院,感受着那透过窗隙钻入的、带着湿意的寒意,心中微微一动。这般天气,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样久违的物事。
转身走入内室,沈清漪正坐在炕上,就着窗外透来的微光做着针线,身上虽比平日多穿了件夹袄,鼻尖却仍有些冻得发红,时不时呵口热气在微微僵硬的手指上。
“清漪,”谢珩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天寒如此,不若我们今日吃锅子?”
“锅子?”沈清漪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亮了起来,“夫君是说……那种中间烧着炭,汤水滚沸,可以将肉菜放进去涮着吃的……”她在柳溪村时,只听村里见过世面的老人提过富贵人家冬日里吃这种“古董羹”,自己却从未尝过,只觉得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能吃上热腾腾的一锅,定然是极舒服的。
“正是。”谢珩见她眼中雀跃,唇角微扬,“我去市集买些食材回来。”
“我也去!”沈清漪立刻放下针线,便要下炕。
谢珩却按住她,转身取来那件厚实的、絮了新棉的藏青色素面披风,仔细为她系好带子,又将风帽为她戴上,严严实实地拢好,端详片刻,觉得那披风几乎将她大半个身子都包裹住了,只露出一张被绒毛衬得愈发小巧的脸,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外面风大,仔细冻着。”
沈清漪被他包裹得行动都有些不便,看着谢珩自己只穿着一件寻常的玉色直缀,外罩一件薄薄的玄色比甲,忍不住担忧地拉住他的衣袖:“夫君,你穿得这样单薄,怎么行?快再加件衣裳!”
谢珩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纳入掌心,一股不易察觉的暖流悄然渡了过去,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我自幼习武,身子强健,不畏寒。你且放心。”他语气轻松,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清漪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瞬间暖和起来,连带着周身都仿佛没那么冷了,虽仍觉得他穿得少,但见他神色如常,毫无瑟缩之态,便也稍稍安心,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也要当心些……”
二人相携出了院门。胡同里寒风扑面,如同刀子般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残叶。街上行人稀少,大多裹紧了衣衫,缩着脖子匆匆而行。更触目惊心的是,在一些背风的墙角屋檐下,蜷缩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面色青紫,眼神麻木。显然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这些本就生计无着的人更是雪上加霜。
沈清漪看着心中不忍,下意识地攥紧了谢珩的手,低声道:“夫君,他们……”
谢珩目光扫过那些蜷缩的身影,眼神平静无波。他见过太多生死无常,凡尘疾苦于他而言,不过是天地运行、因果循环的一部分。但他能感受到身旁女子的恻隐之心,便温言道:“天地不仁,各有命数。待我们回来,让伙计送些热粥与这些人分食便是。”
沈清漪知他虽言语淡然,却并非冷血之人,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稍慰。
来到市集,虽因天气寒冷,不如往日喧闹,但各色摊贩依旧支着棚子营业。谢珩寻了一处专卖羊肉的摊子,挑了半扇肥嫩的小羊羔肉,请摊主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又去买了几尾活蹦乱跳的鲫鱼,准备熬制汤底。接着便是各类时蔬:新发的菘菜(大白菜)嫩心、水灵灵的菠菜、脆生生的萝卜、鲜嫩的豆腐、泡发好的菌菇、粉丝等等。
谢珩本想让沈清漪挑些她自己爱吃的,却见她跟在身边,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上扫过,最后指的却多是些他平日里用饭时,似乎动筷子较多的菜式——菘菜、豆腐、萝卜。她记得夫君似乎偏好清淡,便以为这些是他所喜。
谢珩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又是好笑又是熨帖。他这仙躯,对口腹之欲本就淡薄,往日用餐,不过是依着凡人之态,拣些寻常菜式略用些罢了,哪有什么特别偏好。这傻丫头,竟是细心观察,却会错了意。
他也不点破,只在她挑选的基础上,又自顾自地添买了不少:一尾肥美的鳜鱼,片成雪白的鱼片;一小篮鲜活的河虾;一碟平日里少买的、油脂丰腴的五花肉片;还有一包沈清漪多看了两眼的、用糖渍了的山楂糕,准备饭后给她解腻。
沈清漪见他买的尽是些价贵的荤腥,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夫君,这些……太破费了,我们吃不了这许多……”
谢珩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侧头对她微微一笑:“无妨,今日天冷,合该吃些暖身滋补的。再说,我或许还要请一位客人。”
回到家中,谢珩果然没有立刻准备锅灶,而是对沈清漪道:“你去准备锅子,生好炭火,我去隔壁请陈老先生一同过来,热闹些。”
沈清漪一听要请那位学问极大的老先生,顿时有些紧张,连忙应下,自去灶间忙碌。
谢珩来到隔壁陈府,叩门说明来意。陈老先生听闻谢珩备了锅子相邀,在这春寒料峭之日,倒也觉得颇有雅趣,欣然应允。不多时,便随着谢珩过来了。
此时,沈清漪已在正堂中间支起了一个黄铜暖锅,底下炭火烧得正旺,锅中的鲫鱼汤已熬得奶白,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鲜香弥漫了整个房间。桌上摆满了谢珩采购回来的各式生鲜食材,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陈老先生脱下披风,看着这热气腾腾的景象,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谢相公雅致,这锅子确是驱寒妙物。”
三人围桌坐下。沈清漪有些拘谨,谢珩便自然地为她和陈老先生布菜,将薄薄的羊肉片、鲜嫩的鱼片放入翻滚的汤中,不过片刻便熟了,蘸上特意调制的麻酱腐乳调料,送入二人碗中。
陈老先生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几杯温酒下肚,身子暖了,话也多了起来。他捋着胡须,问起谢珩在翰林院的近况。
谢珩夹了一筷菘菜放入锅中,神色平淡地答道:“劳老先生挂心,一切尚好。无非是抄录典籍,学习制诰,听前辈讲学,按部就班罢了。”他语气轻松,仿佛那清贵之地与寻常书塾无异。
陈老先生点点头:“翰苑清贵,重在积累,谢相公年轻,根基扎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如今朝局……唉,清流之途,亦非坦荡啊。”言语间,似有未尽之意。
谢珩心中微动,知道机会来了。他替陈老先生斟满酒杯,状似随意地接话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晚生亦知,为官之道,并非只有科第正途、翰苑清流一径。譬如……内廷之中,如司礼监下属诸局,掌宫廷礼仪、文书档案,乃至经筵起居,看似侍从之职,实则亦关乎圣听,接近枢机。若能于此等处效力,或能更快知晓朝廷动向,略尽绵薄之力。”
他这番话,说得比在徐阶面前更为直白了些,但依旧扣着“效力”、“知晓动向”、“尽绵薄之力”的由头,并未直言谋求权势。
陈老先生正夹起一片涮好的羊肉,闻言,手猛地一顿,羊肉掉回了碗中,溅起几点汤汁。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谢珩,脸上那闲适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惊愕与不赞同的神情。
“谢相公!”陈老先生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长者训诫后辈的凝重,“你怎会生出如此念头?!司礼监乃是内官衙门!与我等外廷文臣,泾渭分明,犹如云泥之别!你乃两榜进士,翰林清流,前途无量,岂可自甘堕落,与阉宦之流为伍?!”
他放下筷子,痛心疾首道:“我知道,如今有些幸进之徒,或走内官门路,以求速迁。然此等行径,为清流所不齿!一旦沾染,清誉尽毁!纵使得逞于一时,终非正道,必为士林所鄙!你可知那司礼监权柄日重,干预朝政,多少正直之士与之抗争?你若涉足其中,将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天下读书人?!”
老先生越说越激动,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谢珩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气得不轻。在他看来,谢珩才华出众,理应爱惜羽毛,走堂堂正正的清流之路,如今竟想攀附宦官,简直是自毁前程。
谢珩面对老先生的疾言厉色,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默默为对方重新斟满了酒,缓声道:“老先生息怒。晚生并非不知其中利害,亦非欲攀附权阉。只是……晚生以为,无论内廷外朝,皆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司礼监掌管文书典籍,其中亦不乏学问之事。晚生只是觉得,或可于此领域,做些整理考据的功夫,并无他意。”
他这番解释,试图将意图拉回到“学问”、“整理典籍”上,显得不那么功利。
然而陈老先生余怒未消,重重哼了一声:“哼!整理典籍?文渊阁、皇史宬何处不可整理?何必非要涉足那等是非之地!谢相公,老夫念你年轻,或有思虑不周之处,今日之言,你且忘掉!安心在翰苑读书,方是正理!切莫……误入歧途!”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语重心长,带着深深的告诫。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翻滚的火锅依旧冒着腾腾热气,香气四溢,却驱不散那无形的尴尬与沉重。沈清漪坐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虽不全懂,但也明白夫君的想法惹得老先生很不高兴,她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谢珩为她夹的菜,味同嚼蜡。
谢珩知道,今日之试探,已触到了这些正统文臣的底线。他不再多言,只是举杯向陈老先生敬酒,将话题重新引回了锅子的口味和近日读到的几本闲书上。
陈老先生见他不再坚持,脸色稍霁,但也失了方才的谈兴。又略坐了片刻,饮了几杯酒,便推说年迈畏寒,起身告辞了。谢珩亲自将他送至院门口。
回到堂内,火锅依旧咕嘟作响,沈清漪担忧地望着他:“夫君……”
谢珩走到她身边坐下,夹起一片她爱吃的糖渍山楂糕递到她嘴边,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淡然:“无妨。老先生是爱护我,才出言告诫。吃饭吧,锅子凉了便不好吃了。”
沈清漪看着他平静的面容,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与不安,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只是这原本温馨驱寒的火锅宴,因着那番关于宦途的对话,终究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谢珩心中明了,通过正统文臣的路径进入司礼监,此路……怕是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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