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满载而归 帝君忆往

　　蟠桃盛会，终于在仙乐缥缈、祥瑞满天的盛景中圆满落幕。众仙纷纷起身，向玉帝、王母行礼告退，三三两两驾起祥云瑞霭，谈笑着离开瑶池，返回各自洞府职司。

　　谢珩与转轮王亦随着人流，准备离开。然而，他这新任忘川使君，因献礼颇受赞誉，此刻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焦点。不少仙官临行前，都特意过来与他道别，并送上见面之礼。

　　赤脚大仙最为爽快，解下腰间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朱红色大葫芦，塞到谢珩手里，哈哈笑道：“小子，看你顺眼！这葫芦里装的不是什么提升修为的仙丹，而是俺采集万果精华、无意中酿出的‘醉仙酿’，没啥大用，就是够劲道！给你那忘川爱折腾厨艺的文士尝尝，看能不能给他点新灵感！要是他能用上，下次俺去，可得管够！”言语间，满是促狭与豪爽。

　　南海三仙翁联袂而来。福星赠予一枚温润的“如意平安扣”，言道可小幅提升佩戴者气运，安抚心神，嘱谢珩置于忘川郡核心，可潜移默化，增一方祥和。禄星则送上一套以星辰砂炼制的“文华玉简”，笑道：“此物于修行无益，却能助人文思泉涌，记录妙想。赠与忘川那些文士，或有些许用处。”寿星更是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小袋散发着浓郁生机、呈五色光华的泥土，“此乃‘五色息壤’，虽只一小撮，却有滋生万物、稳固地气之效，使君可寻忘川灵秀处种下，或能培育出些独特仙植，给你那饕餮居添些新食材。”三位老仙的礼物，皆贴心而实用，显然是用了心思。

　　妈祖娘娘临行前，亦赠予一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定海珠”仿品，虽无原版那般定海安澜之威，却也蕴含精纯水灵之气，可保一地风调雨顺，水域安宁，对忘川河亦有温养之效。

　　就连齐天大圣孙悟空，也一个筋斗翻到谢珩面前，挠了挠手，从耳朵里掏出三根金光闪闪的毫毛，递给谢珩：“俺老孙没啥好送的，这三根救命毫毛送你！虽不及俺师父给的，但关键时候也能挡些灾劫，变化些小玩意儿。收好了！别忘了帮俺问问谁想打架！”说完，也不等谢珩道谢，便化作金光远去。

　　此外，尚有其他一些仙官，或赠以有助于凝魂固魄的“安魂香”，或赠以可点缀景致的“流光贝叶”，或赠以记载奇闻异事的“寰宇游记”玉简……林林总总，虽非件件都是重宝，却皆是一份善意与认可。

　　谢珩心中感念，将每一份礼物与赠予者名讳都仔细记录在一枚玉简之中，并对每一位赠礼仙官都郑重承诺：“诸位仙上厚赐，谢珩与忘川感激不尽。只是郡中事务繁杂，待我回归安顿后，必当筹备回礼，遣人奉上，以表寸心。”他态度诚恳，众仙亦知忘川初立，皆笑言不必客气，日后多往来便是。

　　辞别众仙，谢珩与转轮王再次通过南天门，经由那幽暗光门，返回了气息森然的酆都。与天庭的光明祥和相比，酆都那万古不变的威严与幽寂，反倒让谢珩生出几分奇异的归属感。

　　二人径直前往幽冥帝阙复命。殿内，酆都大帝依旧笼罩在朦胧的玄光之中，仿佛亘古未动。

　　转轮王上前，简略禀报了蟠桃盛会经过，尤其提及玉帝、王母对“万象星辰盘”的赞许与对谢珩的嘉奖。谢珩亦上前，恭敬转达了玉帝与王母对帝君的问候。

　　御座之上，帝君那浩瀚的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个平和而古老的声音响起：“嗯，他们……倒是还记得故人。”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沉默了片刻，帝君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了谢珩身上：“谢珩，你可知，如今这三界秩序，天庭掌管光明仙道，阴司执掌轮回幽冥，看似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却并非自古如此？”

　　谢珩心神一凛，知道帝君将要讲述的，必然是涉及天地初开的古老秘辛，他垂首恭立：“晚辈不知，请帝君示下。”

　　帝君的声音缓缓流淌，如同冥河深处沉积的泥沙，带着岁月的厚重：

　　“那是比龙汉初劫更为久远的年代……天地初开未久，清浊虽分，但法则未定，秩序未立。有自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神魔，秉性各异，有善有恶，更有那等只知吞噬与毁灭的‘太初阴影’，意图重归混沌，将这方新生的天地彻底湮灭。”

　　“彼时，并无天庭与阴司之分。吾与昊天（玉帝）、瑶池（王母），皆是最早一批觉醒、意图维系这方天地的生灵。昊天掌天之阳，调和星辰，梳理清灵之气；瑶池掌天之阴，孕育生机，稳固大地脉络；而吾，则感应到了这世间万物终末与轮回的必然，执掌冥土，建立秩序，引渡亡魂，化解怨煞。”

　　“那一场大战……非是后世传说中那般仙法对轰，神通较量。那是法则与法则的碰撞，是存在与虚无的对抗。吾等面对的，是能够侵蚀概念、扭曲规则的‘太初阴影’。昊天以无上威严定住动荡的时空长河，瑶池以无尽生机抵御虚无的吞噬，而吾，则以轮回之力，将那不可名状的阴影，一点点拖入冥土深处，以万古幽冥之力，将其分解、净化、封印。”

　　帝君的话语平淡，但谢珩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惊心动魄。那是一场关乎天地存亡的战争，远非后来封神、西游等劫难可比。

　　“大战持续了不知多少元会。”帝君继续道，“最终，阴影被击退，主要的源头被吾联手昊天、瑶池，分别镇压于天外天、九幽最深处以及归墟之地。然天地亦受重创，法则崩坏。为维系这方天地不再倾覆，吾等三人遂定下盟约，各镇一方。”

　　“昊天于九重天建立天庭，统御万仙，执掌天条，维系阳间秩序，引导众生向善，汇聚信仰愿力以稳固天地正面。瑶池辅之，掌管女仙、孕育、赏罚，是为阴阳调和。而吾，则永镇这酆都罗山，建立完整的阴司体系，执掌轮回，审判善恶，消化天地间一切负面气息、亡魂执念，以保阴阳平衡，不让那‘太初阴影’有卷土重来之机。”

　　“自此，三界格局初定。天庭为表，阴司为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看似分治，实则同源。这，便是天庭与阴司的由来。”

　　谢珩听得心潮澎湃，他从未想过，那高踞九重天的玉帝、雍容华贵的王母，与这幽深威严的酆都大帝，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曾并肩作战，共抗灭世之劫。也终于明白，为何阴司与天庭虽往来不算密切，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默契的尊重与平衡。这并非简单的职司划分，而是源于古老盟约与共同守护的责任。

　　“告知你这些，”帝君的声音将谢珩从震撼中拉回，“并非让你徒增负担。而是让你知晓，忘川之设，虽看似独立于轮回之外，收纳特异魂灵，然其存在本身，亦是这三界秩序的一部分，是对于‘存在’形式的另一种探索与补充。望你好生经营，莫负此责，亦莫负昊天、瑶池今日之嘉许。”

　　谢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躬身应道：“谢珩谨记帝君教诲，必当竭尽全力，守护忘川，维系此间安宁，不负帝君与陛下、娘娘之期望。”

　　“嗯，去吧。”帝君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蟠桃之赐，乃汝之机缘，自行处置即可。回礼之事，依汝所言，酌情办理，不必过于耗费忘川资源。”

　　“是，谢珩告退。”

　　再次行礼后，谢珩与转轮王缓缓退出了幽冥帝阙。离开那沉重的大殿，谢珩望着酆都那永恒幽暗的天空，心中却比来时更加明亮。肩上的责任似乎更重了，但前行的道路，却也更加清晰。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管理魂灵聚居地的郡守，更是这庞大而古老的三界秩序中，一个微小却不可或缺的环节。带着这份明悟与众多仙官的赠礼，他踏上了返回忘川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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