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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三:岁月静好 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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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遇仙楼初演一鸣惊人后,“清河乐班”的名声逐渐在汴京及其周边传开。谢珩并未急切扩张,只精心挑选着演出机会,或是士大夫家的堂会,或是大型节庆的助兴,亦或是某些格调较高的酒楼庆典。柳云裳作为乐班实质的掌事,不仅负责日常排演,更开始学习经营账目、接洽事务,她心思缜密,待人接物渐趋练达,将乐班打理得井井有条。收入自是水涨船高,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积攒下颇为丰厚的家资,足以让二人乃至日后子孙安稳度日。谢珩将大部分钱财交由柳云裳打理,只在关键处提点一二,乐得清闲。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转眼便是腊月。汴京城内年味渐浓,各家各户开始洒扫庭除,准备年货。这一日,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柳府庭院银装素裹。谢珩与柳云裳围炉而坐,炉火上煨着一壶酽茶,香气袅袅。

  谢珩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正在核对乐班年末账目的柳云裳,忽然开口道:“云裳,年关将至,你我之事,也该定下了。”

  柳云裳执笔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险些落在账本上。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羞怯。“官人……是说……?”

  “嗯。”谢珩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选个吉日,我们成亲。”

  没有三媒六聘的繁文缛节,也无需高堂在上的见证。对于皆是孤身一人的他们而言,彼此的意愿便是最好的礼法。谢珩寻了城中可靠的官媒走了过场,定了腊月十六这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柳府张灯结彩,虽只邀请了乐班诸位同仁以及周掌柜等少数几位故交,却也布置得喜庆温馨。

  成婚当日,柳云裳身着大红缂丝缠枝牡丹纹的嫁衣,头戴珍珠冠子,妆容精致,眉目如画,在烛光映照下,艳光逼人。谢珩亦是一身簇新的绯色锦袍,平日里沉静的气质中添了几分难得的飞扬神采。

  礼成之后,宾客散去。新房内,红烛高烧,帐幔低垂。柳云裳坐在床沿,头上还覆着盖头,听着谢珩走近的脚步声,心跳如擂鼓。

  喜秤轻轻挑开盖头,映入她眼帘的,是谢珩深邃的眼眸,其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她羞红的脸庞。

  “官人……”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微颤,眼中水光潋滟,望着这满室喜庆和眼前名正言顺成为她夫君的男子,仍觉如同置身梦境,“我……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现实。我原本以为……以为自己会守着这空宅,孤寂一生,终老于此……”

  她的话语中,带着夙愿得偿的巨大喜悦,也有一丝过往孤苦留下的淡淡伤痕。

  谢珩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柳云裳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眼眶一热,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襟。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所有忐忑、彷徨、期待终于落定后的释放。

  他无言,只是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红烛噼啪作响,窗外雪落无声,所有的言语在此时都显得多余。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充实。谢珩逐渐将乐班的经营全权交由柳云裳,自己则更像是一位隐于幕后的定海神针,只在乐班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或是需要与某些显贵人家打交道时,方才出面。他的精力似乎更多地放在了读书、品茶、与三两好友(如乐班的李先生)清谈之上,眉宇间属于“忘川使君”的疏离与神性日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融入尘世的平和与从容。

  柳云裳则展现出非凡的持家与管理才能。乐班在她手中愈发兴旺,不仅技艺精益求精,更因她待人宽厚,赏罚分明,使得班内凝聚力极强。她亦将柳府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昔日略显寂寥的庭院,渐渐充满了烟火气息与人情味道。

  一年后的一个秋日,柳云裳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生产过程颇为顺利,当稳婆将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抱到谢珩面前时,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看着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奇与温柔的光芒。柳云裳疲惫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笨拙又珍重的模样,唇角漾开幸福而满足的笑意。

  他们为长子取名“谢安”,取平安顺遂之意。谢珩亲自为儿子启蒙,教他识字读书;柳云裳则偶尔抚琴,让稚子耳濡目染音律之美。三年后,他们又添了一个女儿,取名“谢宁”,愿她安宁一生。儿女绕膝,欢声笑语,为这个家增添了无尽的生机与暖意。

  岁月如流,孩子们渐渐长大。谢安性情沉静,酷似其父,读书颇为用功;谢宁则活泼伶俐,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对音乐的敏感,尤爱琵琶。乐班依旧经营着,名声稳固,已成为汴京一个不大不小的老字号。柳云裳不再事必躬亲,将更多事务交由成长起来的乐师们管理,自己则含饴弄孙,享受着中年安稳的时光。

  谢珩的鬓角,不知何时也悄然染上了几缕霜白。他的身形依旧挺拔,但眼角已刻上了细密的皱纹,那是岁月与人间烟火共同留下的痕迹。他依旧保持着读书的习惯,偶尔会带着柳云裳去郊外别业小住,或是泛舟汴河,看两岸杨柳依依,岁月静好。

  北方的战火,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汴京。朝廷积弱,金兵铁蹄南下,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许多富户开始南迁。谢珩与柳云裳商议后,做出了决定。他们没有选择随波逐流远避江南,而是将乐班暂时解散,发放了丰厚的遣散费,又将大部分浮财兑换成易于携带的金银细软,举家迁往了汴京西边相对安稳的一处小城。

  在这座小城里,他们用积蓄购置了一处带院落的宅子,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谢安已然成家立业,在当地开了间小小的书铺,维持生计;谢宁也嫁与了一位敦厚的乡绅之子。战乱平息后,天下渐安,他们却再也没有搬回汴京。曾经的繁华与名声,如同过眼云烟,他们更珍惜眼前这份乱世之后的平静相守。

  又是一个冬日,窗外飘着细雪,屋内炉火温暖。年近花甲的柳云裳头发已见斑白,她正坐在窗下,为谢珩缝补一件旧袍的袖口。谢珩坐在她对面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并未翻阅,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穿针引线的专注侧影。

  “夫君在看什么?”柳云裳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笑着问道。她的笑容依旧温婉,眼角的皱纹是岁月赠予的从容。

  “看你。”谢珩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低沉沙哑,却依旧清晰,“想起你刚嫁我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柳云裳放下针线,走到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他布满老年斑的手。他的手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温暖有力,却依旧是她最熟悉的依靠。

  “是啊,”她感慨道,目光悠远,“仿佛还是昨日的事。这一生,真像一场梦。”她顿了顿,看向他,眼中是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深沉如海的爱意,“幸好,梦里有你。”

  谢珩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如同他们成婚那日一般。

  又过了几年,柳云裳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寿终正寝。她走得很平静,儿孙环绕在侧。谢珩握着她的手,送了她最后一程。

  柳云裳走后,谢珩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衰颓下去。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常常独自坐在庭院中,看着柳云裳生前种下的那株梅花,一看就是半天。一年后的寒冬,梅花再次绽放之时,谢珩也于睡梦中溘然长逝,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一个久别的约定。

  他们的子女将二人合葬于小城外的青山脚下,墓碑并立,朝向南方,那是汴京的方向。

  “清河乐班”早已成为故纸堆里的一个模糊名号,谢珩与柳云裳的名字,也未曾在那煌煌史册中留下只言片语。他们如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宋人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相遇、相知、相守,生儿育女,历经平凡岁月的悲欢离合,最终归于尘土。

  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没有传唱千古的传奇,只是在这纷扰的人世间,彼此扶持,走完了一段平静而温暖的人生路。而这于他们而言,或许便是最好的结局。青山依旧,岁月无声,唯有那合葬墓前的萋萋芳草,岁岁枯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早已湮没于时光长河中的、关于平凡相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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