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处的眼睛

　　与陈文浩敲定合作意向，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撬开了一丝缝隙。沈未曦不敢有丝毫松懈，回到公司，她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

　　“隐庐”的项目必须秘密进行。在容氏的眼皮底下接私活，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将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存在一个加密的移动硬盘里，只在深夜无人时，借用夏晚的私人笔记本电脑进行设计工作。夏晚也成了她唯一的助手，两人像地下工作者一般，利用午休、下班后的碎片时间，在咖啡馆的角落、公园的长椅上，低声讨论着方案细节。

　　“未曦姐，茶室的这个转角，用弧形墙面会不会更柔和？”夏晚指着屏幕上的草图，小声问道。

　　沈未曦凑近看了看，点点头：“可以，弧线能引导视线，也符合东方美学‘曲径通幽’的意境。不过要注意和旁边柱子的衔接，结构上需要再推敲一下。”

　　她们的工作效率极高，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创造力在秘密状态下迸发出来。没有层层审批，没有无休止的会议，没有来自各方的掣肘和质疑，只有纯粹的设计本身。沈未曦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为了一个心仪的设计竞赛通宵达旦，虽然疲惫，内心却充满激情。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沈未曦正在处理一份王经理交代的、无关紧要的市场调研报告，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

　　“沈设计师，有一位先生找您，没有预约，他说他姓陆。”

　　陆司辰？

　　沈未曦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找到公司来了？自从年会那次短暂联系后，他们再无交集。

　　她不想在公司和陆司辰见面，尤其是在她刚刚秘密启动“破晓计划”的敏感时期。但人已经到楼下，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

　　“请他到三号小会议室，我马上下来。”她定了定神，吩咐道。

　　整理了一下情绪，沈未曦走下楼梯。三号小会议室在相对僻静的角落，她推门进去，陆司辰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沈小姐，冒昧打扰。”

　　“陆总，您好。”沈未曦关上门，站在门口，没有靠近，“不知道陆总找我有什么事？”

　　陆司辰看着她刻意保持的距离，笑了笑，也不绕圈子：“听说沈小姐最近在忙一个私人项目？‘隐庐’的陈老板，和我父亲是旧识。”

　　沈未曦瞳孔微缩。他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如此之快！是陈文浩告诉他的？还是……他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

　　“陆总消息很灵通。”沈未曦语气平静，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是碰巧听说。”陆司辰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欣赏，“能在容景深的眼皮底下另辟蹊径，沈小姐的魄力，令人佩服。”

　　他的恭维并未让沈未曦感到放松，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陆总过奖了，只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小项目，谈不上什么另辟蹊径。”

　　“沈小姐不必谦虚。”陆司辰看着她，眼神真诚，“我上次的提议依然有效。陆氏可以为你提供比‘隐庐’更大、更广阔的平台，让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容氏这潭水，太深，也太浑了。”

　　他又开始了。在她刚刚看到一丝独立曙光的时候，再次抛出诱人的橄榄枝。

　　沈未曦抬起眼，直视着他：“谢谢陆总的好意。但我目前，想先靠自己的能力试一试。”

　　陆司辰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拒绝，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沈小姐，有时候过于执着，并非明智之举。容景深那个人……你比我更了解。他不会允许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尤其是……与你有关的事情。”

　　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沈未曦心底最深的隐忧。

　　她何尝不知道容景深的性格？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无异于火中取栗。

　　“谢谢陆总提醒，我会小心。”她依旧坚持。

　　陆司辰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知道再劝无用。他递过来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下周，陆氏有一个艺术慈善晚宴，届时会有不少艺术界和收藏界的朋友到场，或许对沈小姐拓展人脉有所帮助。希望你能赏光。”

　　沈未曦看着那张请柬，没有立刻去接。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陷阱。踏入陆氏的社交圈，意味着她将更进一步暴露在容景深的视线下，也可能被更深地卷入陆氏与容氏的纠葛。

　　但……“隐庐”之后，她确实需要更多的机会和资源。

　　犹豫只在瞬间。她伸手接过了请柬。

　　“谢谢陆总，我会考虑。”

　　“期待你的到来。”陆司辰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沈未曦独自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手里捏着那张滚烫的请柬，心情复杂。陆司辰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此刻处境的危险与艰难。前有容景深的虎视眈眈，后有陆司辰的步步紧逼，而她，只能在这夹缝中，艰难求生。

　　她将请柬塞进包里，深吸一口气，准备返回办公室。

　　刚走到楼梯口，却迎面撞上从楼上下来的容景深。他身后跟着几名高管，似乎刚结束一个会议。

　　狭路相逢。

　　容景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落到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拉好的包上，那露出了一角的烫金请柬，格外刺眼。

　　他的眼神，倏地冷了下去，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从她身上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警告，然后，与一行人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未曦僵在原地，只觉得被他目光扫过的皮肤，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陆司辰的请柬。

　　在他眼中，这恐怕坐实了她“攀附”陆氏、试图寻找靠山的“罪名”。

　　虽然她问心无愧，但那种被误解、被审视、被定罪的屈辱感，还是让她胸口发闷。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慌，不能乱。

　　既然已经被盯上，那就更要步步为营。

　　她挺直脊背，走向电梯。镜面的轿厢门映出她苍白却坚定的脸。

　　暗处的眼睛越来越多。

　　但她脚下的路，只能继续往前走。

　　回到工位，她不动声色地将请柬锁进了抽屉最底层。去不去晚宴，还需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隐庐”的方案，拿到第一笔设计费，让“破晓计划”真正运转起来。

　　她打开加密硬盘，再次沉浸到茶室与私宴厅的设计中。屏幕上的线条和光影，是她此刻唯一能够掌控，也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世界。

　　而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容景深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冷硬。

　　“查清楚了吗？”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身后的特助恭敬汇报：“陆司辰确实去了设计部，在三号会议室与沈未曦单独谈了大约十分钟。之后，沈未曦手里多了一张陆氏艺术慈善晚宴的请柬。”

　　容景深没有说话，只是放在窗台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隐庐”的项目，陆司辰的邀约……她还真是，片刻都不安分。

　　在他全方位的打压下，她竟然还能找到缝隙，勾连上外面的人。

　　是低估了她的韧性，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幽暗，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看来，给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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