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急诊室的警铃

　　宋城送来的补品，包装精美，价值不菲，堆放在客厅的角落，像一座无声的嘲讽之山。林晚连拆开的勇气都没有，那些浓郁的药膳气味，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她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感再次翻涌。

　　她依旧靠着柠檬汁、苏打饼干和偶尔能咽下的几口清粥度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原本合身的家居服，此刻穿在身上也显得有些空荡。

　　陆靳深似乎更忙了，连续几天都是深夜才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回。林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也泛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的涩意。他或许，连那点微不足道的怀疑都懒得持续了。

　　这天下午，林晚正蜷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一份林氏近期的项目报告，试图转移注意力。小腹处却传来一阵不同于以往的、明显加剧的坠痛感，伴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湿热。

　　她猛地僵住，手中的文件滑落在地。

　　不……不会的……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当看到内裤上那抹刺目的鲜红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出血了！

　　怎么会出血？！

　　医生明明说胚胎情况良好的！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四肢冰凉。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医生曾经的嘱咐在回荡——“早期出血需立即就医，警惕先兆流产……”

　　先兆流产……

　　这四个字像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孩子……她的孩子……

　　不！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是她在这段绝望婚姻里，唯一真实的存在，是她坚持下去的全部意义！

　　她必须马上去医院！

　　慌乱中，她抓起手机，第一个念头竟是拨打陆靳深的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告诉他？然后呢？迎接他的怀疑、审问，甚至可能是冷酷的“处理”决定？

　　不！绝对不能！

　　她猛地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飞快地翻找通讯录，找到了那家私立医院的预约电话，语无伦次地说明情况，请求立刻安排急诊。

　　挂断电话，她强撑着换好衣服，甚至来不及收拾一下狼狈的自己，拿起包就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

　　王姨正在客厅擦拭家具，看到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冲下来，吓了一跳：“太太，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出去一趟。”林晚声音嘶哑，不敢停留，径直冲向门口。

　　“太太！您需要叫司机吗？您这个样子不能自己开车啊！”王姨焦急地跟在后面。

　　“不用！”林晚几乎是吼出来的，拉开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跑到车库，启动汽车，双手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好几次都无法将钥匙准确插入锁孔。

　　终于发动了车子，她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别墅区。她甚至顾不上系安全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她的孩子还在等着她！

　　腹痛一阵紧过一阵，那股湿热感也在持续。恐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得不一次次抬手狠狠擦掉，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她闯了一个红灯，刺耳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她也浑然不顾。

　　终于赶到医院，早有医护人员推着平车在门口等候。她被迅速安置在平车上，推向急诊室。头顶的灯光快速掠过，像命运的走马灯。

　　“孕周？”

　　“末次月经？”

　　“出血量多少？腹痛程度？”

　　“家属呢？通知家属了吗？”

　　护士快速而冷静地询问着。

　　“家属……家属不在……”林晚抓住护士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他……”

　　她被推进了检查室，冰凉的耦合剂再次涂上小腹，B超探头的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片模糊的阴影，寻找着那曾经强劲跳动的光点。

　　医生眉头紧锁，仔细地看着图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孕囊还在，但形态欠规则，周围有液性暗区，提示宫腔积血。”医生语气凝重，“胎心……目前可见，但搏动偏弱。”

　　胎心还在！

　　林晚像是濒死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水汹涌而出：“医生，求求你，保住他！用什么药都可以！花多少钱都可以！”

　　“你先别激动，情绪稳定很重要。”医生安抚道，“我们现在需要立即进行保胎治疗，卧床绝对休息，同时用药。但最终结果如何，还要观察后续情况。你先办理住院手续。”

　　“好，好，住院，我住院！”林晚忙不迭地点头，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被转移到一间单人病房，护士很快过来给她挂上保胎的针水，并再次强调必须绝对卧床。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流入自己的身体，林晚才感觉到一丝虚脱后的恍惚。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依旧传来隐隐的痛感，像是在提醒她刚才经历的惊心动魄。

　　孩子暂时保住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她独自一人躺在这里，身边没有亲人，没有丈夫。那个法律上最应该在她身边的女人，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巨大的孤独和委屈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侧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现在该怎么办？住院需要时间，她该如何向陆靳深解释自己的突然消失？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陆靳深。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是王姨告诉了他？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林晚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如同看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恐惧得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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