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调教（下）

　　【视角：朝阳宫 / 冷宫】

　　苏念微，从未将任何人，真正地放在眼里。

　　即便是当年盛宠在身的正宫皇后许倾寰，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出身武将世家、空有地位、却不懂君心的愚钝女人。

　　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将后宫，将那个男人，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间。

　　这份自信，在那个来自南国的、天真美丽的“霜妃”面前。

　　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茶会上的那次交锋，虽然只是小小的试探，却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派去监视的眼线——燕儿。带回来的，也都是些，让她感到越发违和的情报。

　　那个霜妃。

　　人前，天真娇憨，多愁善感。

　　人后，却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从不与人结交，也从不拉帮结派。每日，只是在自己的宫里，抚琴，作画，读书，仿佛，对这宫里的恩宠与权势，没有丝毫的兴趣。

　　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女人，身在后宫，怎会无欲无求？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念微决定，要亲自，再试探一次。

　　她要用一种，更直接，也更恶毒的方式，去撕开那张完美的、天真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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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

　　萧昭远又一次，驾临了朝阳宫。

　　他似乎，真的迷上了与这位新妃之间，那种充满了智慧与新奇的“清谈”。

　　两人正坐在暖阁之内，一边品茗，一边，谈论着一幅前朝的书法。

　　气氛，正好。

　　就在此时。

　　有宫人通报，说苏小姐前来请安。并为霜妃娘娘，带来了一件“解闷”的礼物。

　　“哦？”萧昭远笑道，“念微倒是有心了。宣。”

　　很快。

　　苏念微便带着两个侍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整个人，显得愈发温婉动人。

　　她手中，亲自捧着一个长长的画轴。

　　“臣女给陛下、霜妃妹妹请安。”她盈盈下拜，姿态，无可挑剔，“听闻妹妹近日常感思乡，臣女便想着，将自己收藏的一幅江南旧画，赠与妹妹，希望能为妹妹，稍解乡愁。”

　　好一副“姐妹情深”的动人戏码。

　　林霜嫣（许in林），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感激与惊喜的表情。

　　“姐姐有心了。妹妹谢过姐姐。”

　　萧昭远见她们二人，相处得如此“和睦”，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打开来，让朕也瞧瞧。”

　　画轴，被缓缓展开。

　　画中，是江南的典型景致。小桥，流水，人家，断肠的古道，和几株凋零的柳树。

　　画的意境，极是凄美。

　　而在画的右上角，还题着一首，在越国，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关于“痴男怨女，两地相思”的感伤情诗。

　　苏念微看着林霜嫣（许in林），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关切的语气，说道：“妹妹，你看。这画中之景，像不像你的故乡？姐姐知道，妹妹心中，定然也是记挂着故乡的……故人吧。”

　　她特意，在“故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一招，极其歹毒的诛心之计！

　　她这是在当着皇帝的面，用一种最“体贴”的方式，去暗示，这位新来的霜妃，心中，还藏着一位来自故乡的“旧情人”！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猜忌！

　　若是真正的林嫣霜在此，听到这话，必然会吓得花容失色，百口莫辩。

　　而她越是辩解，便越会显得心虚。

　　这个“水性杨花”的罪名，便会在萧昭远的心中，就此种下。

　　然而。

　　林霜嫣（许in林）的反应，却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看着那幅画，脸上，先是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思乡”之情。

　　随即，那份感伤，又变成了一种，充满了仰慕与惊喜的、明亮的光彩！

　　她没有去看苏念微。

　　而是猛地，转过头，用一种近乎崇拜的、亮晶晶的眼神，望向了萧昭远！

　　“陛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臣女……臣女斗胆，敢问一句！这……这画上的题诗，可是出自……陛下您的手笔？”

　　萧昭远，愣住了。

　　苏念微，也愣住了。

　　“这诗的意境，虽是感伤。但字里行间，那股金戈铁马的雄浑之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林霜嫣（许in-林）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仿佛，已经彻底化身为一个，倾慕英雄的小女子，“臣女前几日，在宫中藏书阁，有幸，拜读过一本前朝的诗集。其中，便收录了一首，据说是陛下您，在当年北境大捷之后，写给……写给故皇后许氏的，一首怀人之作！”

　　“那首诗的笔法，与这画上的，简直，如出一辙！都是那般的，豪气干云，风骨天成！臣女当时，便惊为天人！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再睹陛下的墨宝！姐姐，您这份礼物，实在是送到妹妹的心坎里去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何等的石破天惊！

　　她，竟是将这首酸腐的“情诗”，硬生生地，与皇帝当年那场最引以为傲的“北境大捷”，和那位他心中始终存有一丝愧疚的“故皇后”联系在了一起！

　　她将苏念微那恶毒的、暗示她“怀有私情”的构陷。

　　瞬间扭转成了，她对陛下“文治武功”的、最情真意切的……吹捧与仰慕！

　　这一下，轮到苏念微，百口莫辩了！

　　她若是承认，这诗是情诗。那便是在质疑皇帝的文采。

　　她若是否认，那她送这幅画的“险恶用心”便昭然若揭！

　　萧昭远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他看着眼前这个，正用一双充满了崇拜的星星眼，望着自己的绝色佳人。

　　心中，那一点点因为“旧情诗”而引起的尴尬，瞬间便被一种巨大的、属于男人的虚荣心所取代。

　　他再看向苏念微时，眼神里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他觉得，苏念微今日之举，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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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风波再次，被消弭于无形。

　　当天夜里，朝阳宫内，所有当值的宫人，都被召集到了庭院之中。

　　林霜嫣（许in林），高坐在主位之上。

　　她的脸上，再无白日里的半分天真与娇憨。

　　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前皇后的威仪。

　　那个名叫燕儿的宫女，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死死地，按跪在了地上。

　　“燕儿。”

　　林霜嫣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

　　“你知道，你今日，错在哪里了吗？”

　　“奴婢……奴婢不知……”燕儿吓得浑身发抖，却还在嘴硬。

　　“你错在，”许倾寰的目光，冷如冰刀，“你太蠢了。”

　　“苏小姐让你来，是让你当她的眼睛。可你却是个瞎子。”

　　“我日日在此，读的是什么书，赏的是什么画，你从未用心去看过。”

　　“你只知道，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你自以为是的‘情报’，送回你的主子那里。最终导致了苏小姐，今日在陛下面前颜面尽失！”

　　“你非但没有完成你的任务。反而，还连累了你的主子！”

　　“我朝阳宫，留不得你这等办事不力、又愚蠢懒惰的奴才！”

　　她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滴水不漏！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一个字，关于“探子”和“背叛”。

　　她所有的罪名，都定格在了“办事不力”和“愚蠢懒惰”之上！

　　这，既是说给燕儿听的。

　　更是，说给苏念微听的！

　　“来人！”她厉声喝道。

　　“将这个辜负了主子信任的贱婢，拖下去！”

　　“重责三十大板！然后送去浣衣局！永世不得再踏入朝阳宫半步！”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

　　刑罚执行得迅速无比。

　　庭院里，很快便响起了木板击打皮肉的闷响，和燕儿那凄厉的、杀猪般的惨叫。

　　其余所有的宫人，都吓得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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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发生在朝阳宫的、雷厉风行的“清扫”。

　　很快，便如同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后宫。

　　也自然传到了冷宫之中。

　　许倾寰（林嫣霜），静静地，听着小栗子的复述。

　　她听得，极为仔细。

　　甚至会不时地打断小栗子询问一些关于“细节”的问题。

　　当她，听完所有的一切之后。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心中，早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这是何等熟悉的手段！

　　抓住对方的漏洞，将计就计反戈一击。

　　在得手之后又绝不恋战。而是用一种最“合情合理”的罪名，去处置对方的棋子。

　　既能狠狠地，敲打了幕后之人。

　　又能在明面上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的错处！

　　这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

　　这分明是……

　　这分明是，她前世身为许倾寰时，在梦中推演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勇气去真正实施的……最狠辣、也最有效的，宫斗之术！

　　她那个惊悚的猜想。

　　在这一刻。

　　变得无比的清晰！

　　她缓缓地站起身。

　　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残月。

　　“你……”

　　“到底……”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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