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图穷匕见（上）

　　视角：御书房 / 萧昭远

　　永安十六年，七月十五，上元节。

　　这本该是继新正之后，宫中最盛大、最喜庆的节日。太和殿前早已挂满了数以千计的华美宫灯。乐坊的丝竹之声与宫人们压抑的欢笑声远远传来，那是属于“盛世”的喧闹。

　　然而，这一切的“光明”与“热闹”都与御书房无关。

　　御书房灯火昏暗。这里没有一丝节日的气氛，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汤药苦味与令人心悸的死寂。这里是权力的“心脏”，是风暴的“中心”，更是一座正在等待“爆发”的……“坟墓”。

　　皇帝萧昭远“病”得更“重”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坐起来，只是虚弱地半躺在龙榻之上，脸上是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病态”潮红。

　　“咳……咳咳……咳！”

　　他用一方明黄色的丝帕捂着嘴，那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一并咳出。

　　“皇上！皇上！”

　　大太监王福跪在榻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皇上……您保重龙体啊！太和殿的夜宴……怕是去不得了！您龙体违和……万万不宜见风啊！”

　　萧昭远缓缓移开丝帕。那明黄色的丝帕上……竟是一滩刺目的“暗红”！

　　（——那是他早已备好的鸡血。）

　　“……不……咳咳……朕是天子……” 萧昭远喘息着，声音微弱却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不甘”。

　　“……上元佳节，朕若不出面……那满朝文武岂不要人心惶惶？他们岂不更要相信那‘妖人’（宁贵人）的诅咒……成真了？！”

　　“皇上！” 王福哭着叩首，“可您的身子……”

　　“……罢了。”

　　萧昭远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无力地倒回枕上，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王福。”

　　“……奴才在。”

　　“……传朕口谕。”

　　“……朕‘恩准’……” 他特地加重了“恩准”二字。

　　“……由皇贵妃（许in林）与摄政王（萧珏）……代朕……主持这场盛大的宫宴！”

　　“……咳咳……你，去告诉他们。”

　　“……告诉满朝文武。”

　　“……朕虽在病中。但有皇贵妃之‘贤’与摄政王之‘忠’在……”

　　“……我大魏……无碍！”

　　“……奴才……遵旨！”

　　王福擦干眼泪，连滚带爬地出去传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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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调虎离山”。这是最狠的“阳谋”！

　　萧昭远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王福的脚步声远去，听着太和殿方向传来的、更加鼎沸的丝竹之声。

　　他脸上的“病入膏肓”的虚弱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将他最忌惮的两个“盟友”支开到了那最喧闹、也最惹人注目的“明处”！

　　他知道，皇贵妃（许in林）……她“必须”去！

　　她在“观望”！她在等那份“垂帘听政”的“密诏”成真！

　　她此去不是“代朕主持”，她是在以“未来国母”、“摄政太后”的身份，去“巡视”她未来的“疆土”！

　　他也知道，摄政王（萧珏）……他也“必须”去！

　　他在“猜忌”！他在等那份“继任大统”的“承诺”兑现！

　　他此去不是“辅佐”，他是在“监视”！

　　监视朕（萧昭远）是否真的会死！更在监视那个与他“各怀鬼胎”的……皇贵妃！

　　“呵……”

　　萧昭远低声笑了。

　　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将这两个权势滔天的“聪明人”死死地钉在了太和殿的宴席之上！

　　他们在互相提防，在互相牵制。

　　他们谁也走不开！

　　谁也顾不上那远在皇宫另一端的、早已被他们抛弃的……“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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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到了。”

　　萧昭远缓缓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中再无一丝“病态”，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冰冷。

　　他走到了屏风之后，褪去了那象征着“虚弱”的明黄色“寝衣”。

　　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

　　“王福。”

　　“……皇上。”

　　王福早已在偏殿等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了“哀戚”，只剩下“死士”般的麻木。

　　“……开密道。”

　　“……是。”

　　玄武门密道，那早已废弃的地宫，今夜却灯火通明！

　　五百名！

　　整整五百名“新血”！

　　（——这是赵启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用皇帝的“私库”与“复仇”的名义，疯狂招募的全部力量！）

　　他们不再是衣衫褴褛的“落魄者”。他们全都换上了本该在今夜巡逻的“禁军”铠甲！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被“仇恨”点燃的……“狂热”！

　　他们在等。等他们的“神”。

　　等那个将他们从“地狱”拉回来的“复仇”之神！

　　石门开启。

　　萧昭远一身黑色劲装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没有玉玺，身后没有仪仗。他的脸上只有……“杀意”！

　　“——参见，陛下！！”

　　五百“死士”齐齐单膝跪地！

　　那甲胄碰撞的声音，在这地宫中汇聚成一股令人战栗的钢铁洪流！

　　“平身。”

　　萧昭远走上了高台。

　　他的面前摆着五百只粗陋的陶碗。陶碗里盛满了……

　　烈酒！

　　“弟兄们！”

　　萧昭远的声音冰冷而高亢！

　　“……你们，都是被‘奸臣’与‘妖妃’所迫害的……‘冤魂’！”

　　“你们的家人……死了！”

　　“你们的前程……毁了！”

　　“你们一无所有！”

　　“……是朕！”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是朕识人不明！是朕引狼入室！”

　　“……是朕……愧对你们！！”

　　他竟对着这五百“死士”……深深鞠躬！

　　“陛下！！”

　　“陛下，万岁！！”

　　这些早已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死士”瞬间沸腾了！他们的眼中爆发出“玉石俱焚”的光芒！

　　“……今夜！”

　　萧昭远直起身！他亲自端起了一碗酒！

　　那是出征的“壮行酒”！

　　“……今夜！”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朕就要亲手为大魏……”

　　（他没有再说错那个字。）

　　“……为大魏铲除这第一个‘妖孽’！”

　　“……朕要用她的血！”

　　“……来祭奠你们死去的家人！”

　　“……来洗刷朕的……耻辱！！”

　　“……干了这碗酒！”

　　他高高举起陶碗！

　　“……随朕……

　　……‘捉、妖’！！”

　　“捉妖！！”

　　“捉妖！！”

　　“杀了她！！”

　　五百“死士”齐齐仰头，将那滚烫的烈酒灌入喉中！

　　那是“复仇”的酒！那是“死亡”的酒！

　　萧昭远将陶碗狠狠摔碎！

　　“啪——！”

　　他猛地抽出赵启腰间的佩刀，刀直指……

　　景仁宫的方向！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最残忍的微笑。

　　“——赵启。”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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