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黑市覆灭

　　天阙城的城墙扑面压来，巨大得如同天神遗落人间的巨盾，表面流淌的符文脉络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林逸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渺小得像一粒被风卷起的沙尘。他破烂的衣衫勉强蔽体，周身萦绕着地下河带来的、尚未散尽的水汽与泥土腥气，与四周衣着光鲜、气息彪悍的修士人群格格不入。

　　“操…这进城费够老子在黑石镇活半年了！”一个背着巨大兽骨、浑身煞气的刀疤脸汉子，对着城门旁悬浮的晶石光幕上跳动的数字骂骂咧咧，却还是肉痛地掏出一把亮晶晶的灵石，丢进守城卫士面前吞吐光芒的“纳元匣”里。

　　林逸下意识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几块劣质灵石，手心全是冷汗。这点钱，连城门都摸不着边。他目光飞快扫过，发现旁边一条支流般的窄小通道，人流缓慢，盘查也松散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忐忑，低着头，尽量缩着肩膀，将自己融入那些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挑着沉重山货、气息浑浊的底层平民队伍里。

　　守卫是个眼皮都懒得抬的年轻人，手中的长戈随意拨拉着一个老农箩筐里的菜蔬，鼻孔里哼着气：“下一个，快点儿！”

　　轮到林逸。他屏住呼吸，递上那几块灰扑扑、灵气稀薄的灵石。

　　“啧，穷鬼。”守卫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灵石掂了掂，正要挥手放行。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猛地从城内某个方向炸开！脚下的青石板路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城门洞里的灰尘簌簌落下。

　　“敌袭？！”守卫脸色剧变，长戈瞬间握紧，警惕地望向城内。

　　林逸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天空，数道刺眼的银色流光撕裂长空，如同审判的雷霆，狠狠砸向城池东北角一片低矮、拥挤、明显比主城区破败许多的区域！

　　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至！火光、烟尘、夹杂着隐约的惨叫和建筑物崩塌的轰鸣，瞬间取代了城门口的嘈杂！一股混乱、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混杂着浓烟，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拍打过来，带着硫磺、烧焦的木头和某种血腥的铁锈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是‘鬼市街’！”有人惊恐地大喊，“商盟执法队动手了！”

　　“快跑啊！神仙打架了！”

　　城门口瞬间大乱！人群像炸了窝的蚂蚁，哭喊着、推搡着，本能地想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心。林逸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进了城门，又被汹涌的逃难人潮推搡着，不由自主地被挤向声音和烟尘腾起的方向。

　　曾经如同城市巨大伤疤般盘踞在东北角的“鬼市街”，此刻正被彻底撕裂。阳光第一次如此粗暴地刺入这片终年笼罩在灰暗与秘密中的角落。五名身着银纹黑甲的执法者，如同五尊冰冷的杀神，悬浮在废墟上空。为首一人，身形魁伟，面容隐在覆盖半张脸的精悍面甲之后，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他仅仅是凌空虚立，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的恐怖灵压便笼罩了整个街区，压得废墟中残存的哀嚎都变得微弱断续。

　　下方，断壁残垣间，是触目惊心的景象。十几具穿着杂色劲装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和瓦砾中，断肢残骸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内脏破裂的甜腥气，混合着粉尘和硝烟，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几个侥幸未死、但已重伤的黑市护卫，瘫在废墟里，眼神空洞，身体因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不停抽搐。

　　一个穿着华贵锦袍、却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胖子，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从一堵半塌的墙壁后硬生生提了出来，双脚离地，徒劳地踢蹬着。他脸上肥肉扭曲，涕泪横流，眼中只剩下绝望的哀求：“饶…饶命！大人！我交！黑石矿场的空冥石份额…我都交！还有‘血牙帮’在西荒的据点图…饶…”

　　执法队长（代号：铁刑）冰冷的目光透过面甲，落在他身上，如同看一块待切割的腐肉。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嗡！

　　铁刑的右手随意抬起，五指微张。古武罡气瞬间凝聚，不再是模糊的微光，而是凝如实质的土黄色！沉重、凝练，带着碾碎万物的意志！那土黄色的光芒在他掌心急速旋转、压缩，眨眼间化作一只磨盘大小、纹路如同山岩嶙峋的恐怖罡气巨掌！

　　巨掌成型，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感骤然降临！下方废墟上细小的碎石、瓦砾都在这无形的压力下微微震颤！

　　“不——！！！”胖子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嚎，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涣散。

　　巨掌无情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缩的“噗嗤——咔嚓嚓——！”

　　如同万吨巨石砸进了烂泥堆。

　　胖子肥硕的身躯，连同他身下那片摇摇欲坠的断墙，在巨掌笼罩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液压机的脆弱模型，猛地向内塌陷、爆裂！血肉、骨骼、砖石…所有物质结构在那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物理力量下，被蛮横地碾压、糅合、粉碎！化作一滩喷溅开来的、难以分辨成分的暗红色泥浆！

　　烟尘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猛地腾起，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方寸之地。

　　整个过程，冷酷、精准、高效到了极致。铁刑甚至没有多看那滩肉泥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收回手掌，覆盖其上的土黄色罡气瞬间敛去，仿佛从未出现。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废墟，毫无波澜的声音穿透烟尘：

　　“清点。反抗者，格杀。余者，押入黑牢，等候发落。”

　　林逸死死捂住口鼻，浓重的血腥味和粉尘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胃里翻江倒海。他躲在一条被震塌的巷子口，背靠着冰冷的断墙，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如同烙印般刻进他的脑海。

　　那不是法术的绚烂，而是纯粹力量的碾压！是古武罡气修炼到极高境界的恐怖展现！那个铁刑，绝对是金丹期！甚至更强！

　　时空之瞳在刚才巨掌落下的瞬间应激开启过一瞬，灰白视野中，那土黄色巨掌内部凝练到令人发指的能量结构，如同无数座压缩到极致的微缩山岳，散发着纯粹的、毁灭性的重力场！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技巧，什么预判，都显得苍白可笑。

　　“咕咚…”林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背紧贴的墙壁传来的冰冷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头那刺骨的寒意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力量！这就是玄天界真正强者的力量！掌控生死，视人命如草芥！

　　他下意识地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试图驱散沾染在湿衣上、令人不适的寒潭水汽和泥腥。指尖不经意地搓动了一下，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极其微弱的蓝白色电光，“滋啦”一声，在他食指指尖跳跃了一下，随即湮灭在空气里，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

　　这丝电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混乱的现场更是毫不起眼。

　　赵坤站在街对面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窗口，眉头紧锁地看着下方执法队清场的血腥场面。他身着深紫色锦袍，袖口绣着三道银色的闪电纹路，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眼神锐利如鹰。雷云宗在东澜洲地位不低，他身为外门执事长老，自有几分矜持。对这种商盟清理自家垃圾的粗暴手段，他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商盟势大，也轮不到他置喙。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废墟边缘、巷口阴影里一闪而逝的蓝白光芒！

　　那光芒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但赵坤修炼雷系功法近百年，对雷霆气息的敏感早已刻入骨髓！那绝非自然界的静电！那一闪而过的气息，精纯、凝练，带着一丝他从未感受过的…原始狂暴之意？虽然微弱，却纯粹得让他体内的雷灵力都为之轻轻一颤！

　　“嗯？”赵坤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针，瞬间刺破混乱的烟尘和人群，精准地钉在了那个试图借着混乱悄悄溜走的、衣衫褴褛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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