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死寂中的低语

　　星宫飞舟，囚室。

　　冰冷的金属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灵气，只余下归墟之眼被强行抽取能量时传来的、沉闷而有规律的震动，如同这艘巨兽垂死的心跳。林辰蜷缩在角落，每一次震动都仿佛敲打在他的骨骼上，加剧着体内撕裂般的痛楚。

　　曜尘子留下的禁制如同最阴毒的枷锁，不仅锁死了他的丹田金丹，更如同无数根细针，持续不断地刺入他的经脉窍穴，阻止任何形式的自我修复。化神修士的手段，远超他目前的境界所能理解与破解。

　　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一波波试图淹没他的意识。但他强行保持着清醒，将所有残存的心神之力，聚焦于体内那一点异常之上——那颗沉寂的【死寂仙种】。

　　它静静悬浮在破碎的丹田边缘，没有任何光芒，也没有丝毫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若非天衍阵盘残存的本能感应，以及它之前曾引动过【吞噬道种】的异动，林辰几乎要忽略它的存在。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渺茫到近乎不存在的变数。

　　他尝试运转《混沌吞天经》最基础的纳气法门，但外界灵气被完全隔绝，体内的混沌元气刚一凝聚，便被那恶毒的禁制击散，反而引来更剧烈的反噬，让他猛地喷出一口淤血。

　　“不行…常规方法根本无效。”林辰喘息着，嘴角溢血，眼神却愈发锐利，“必须另辟蹊径。”

　　他回想起得到这颗仙种时的场景。那片死寂的仙界碎片，万物凋零，法则凝固，唯有纯粹的“寂灭”之意长存。它排斥一切生机，却也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达到了某种“永恒”。

　　“寂灭…死寂…吞噬…”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曜尘子的禁制，本质是强大的、充满侵略性的生命能量所化，如同最顽固的荆棘，扎根于他的生命本源，汲取他的生机而自我维持。那么，如果…用绝对的“死寂”去对抗它呢？

　　用消亡，来对抗束缚？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死寂仙种的力量一旦失控，首先消亡的将会是他自己。

　　但没有其他选择了。

　　林辰深吸一口冰冷的、毫无灵气的空气，意识如同最纤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那枚死寂仙种探去。没有试图去炼化或驱动它——那绝非他现在能做到的——而是尝试去“共鸣”，去引动它本身蕴含的那一丝“寂灭”道韵。

　　意识接触的刹那，一股亘古、苍凉、冰冷到极致的意蕴瞬间反冲而来，几乎将他的意识冻结、湮灭。那是一种对一切生命、一切能量、一切运动的终极否定。

　　林辰闷哼一声，七窍中再次渗出鲜血，但他死死守住了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如同在万丈悬崖边抓住一根脆弱的藤蔓。他不再试图对抗，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模仿”。

　　他回忆起在归墟之眼深处感悟毁灭道痕的经历，那种极致的破坏与重塑。毁灭与死寂，似乎有某种共通之处，但层次截然不同。毁灭是狂暴的过程，而死寂，是终结后的状态。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感知中，那枚死寂仙种似乎微微…“共鸣”了一下。并非响应他的呼唤，而是像沉睡的巨兽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缕微不可察、近乎虚无的“寂灭”气息，自仙种表面逸散出来。

　　这缕气息所过之处，林辰体内的经脉、血液、甚至细胞，都瞬间传来一种“枯萎”的迹象，生命力急速流失。然而，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曜尘子布下的禁制！

　　那原本活跃而恶毒的能量，在接触到这丝寂灭气息时，竟也出现了瞬间的“僵直”和“迟滞”，仿佛被冻结了运转，其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一丝。虽然很快又恢复，但那一瞬间的松动，却被林辰敏锐地捕捉到了！

　　有效！虽然危险至极，但确实有效！

　　林辰心脏狂跳，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微弱的寂灭气息，如同驾驭着一柄双刃剑，在破坏自身生机的同时，一点点地“磨损”着体内的禁制枷锁。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每一次寂灭气息的流转，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冰冷得如同尸体，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却燃起了微弱却执拗的火光。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此之际，囚室的门无声滑开。

　　一名星宫筑基弟子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枚灰扑扑的丹药和一碗清水。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喂，废物，吃饭了。”弟子将托盘粗鲁地扔在地上，清水溅出大半，“曜尘长老仁慈，赏你一枚‘续脉丹’，吊着你这条贱命，免得你还没到星宫就死了，平白浪费了长老的功劳。”

　　林辰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枚丹药。以他的炼丹造诣，一眼便看出这所谓的“续脉丹”实则是最劣质的“腐髓丹”，虽能短暂激发身体潜能，让人看起来有所恢复，实则会暗中腐蚀根骨，断绝大道之基。星宫此举，恶毒至极。

　　那弟子见林辰不动，嗤笑一声：“怎么？还当自己是那个什么狗屁神朝之主？阶下之囚，能得我星宫赐药，已是天大的恩赐…”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撞上了林辰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深处却仿佛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燃烧，那不是愤怒或仇恨，而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与死寂。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筑基弟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对更高层次“消亡”的畏惧。

　　“你…你看什么看！”弟子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敢再与林辰对视，慌忙转身离开了囚室，门被重重关上。

　　囚室内重新恢复死寂。

　　林辰缓缓低下头，看向地上那枚毒丹和清水。

　　他伸出手，没有去拿丹药，而是端起了那只破碗。碗中清水倒映出他此刻苍白憔悴、血迹斑斑的脸庞，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燃着幽暗火焰的眼眸。

　　“星宫…”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砂石，“…化神…”

　　一丝极淡极淡的寂灭气息，无声无息地融入清水之中。

　　他举起碗，将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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