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琴音渐起，余烬生花

　　祠堂的香烛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点火星落在青砖上，化作细碎的灰烬。林风将清玄剑归位时，指尖触到剑鞘上未干的刻痕——“吾侄，做得好”这六个字，像是带着余温，烫得他指尖发麻。沈彻正指挥弟子们清理前殿的狼藉，断裂的兵刃、染血的衣袍堆在角落，倒在地上的影阁成员尸体正渐渐化作黑气消散，空气中弥漫着灵力碰撞后的焦糊味。

　　“林师兄，这是从影阁首领尸体里找到的。”一个小弟子捧着个黑色锦囊跑过来，锦囊上绣着只衔着锁链的乌鸦，正是影阁的标记。林风打开锦囊，里面滚出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青岚”二字，另一半显然是三师叔那枚——当年师兄弟二人分佩为记，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把这玉佩和三师叔的布帛一起收进宗门禁地。”林风将玉佩递给沈彻，目光落在偏厅那架断弦的古琴上，“还有那琴，找最好的琴师来修，弦用冰蚕丝，柱用雷击木。”

　　沈彻愣了愣：“修琴？现在宗门刚遭重创，库房里的资源怕是……”

　　“资源不够就去我私库里取。”林风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琴得修，不仅要修，还要放在前殿最显眼的地方。”他想起三师叔布帛里写的“以琴静心，以剑卫道”，忽然懂了——那些藏在严苛下的温柔，那些埋在“叛逃”里的坚守，都该被摆到阳光下。

　　三日后，琴师带着工具进了青岚宗。老琴师摸着琴身的裂痕直咂嘴：“这琴是雷击桐木做的，当年定是名师手笔，可惜啊，断弦处的木心都枯了，要想复原，得用活脉露浸三个月才行。”

　　“活脉露？”苏晚刚从后山采药回来，药篓里还装着半篓带露的灵草，“我知道哪有——黑风谷深处的寒潭底下，长着活脉草，捣成汁就是活脉露。只是那地方刚被影阁的浊气污染，怕是……”

　　“我去。”林风放下正在誊抄的布帛手稿，上面记录的影阁残余据点已标注大半，“正好去看看炼魂炉的余孽清干净了没有。”

　　黑风谷的寒气比想象中重。林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里走，脚下的冰层时不时传来“咔嚓”的裂响，冰面下隐约能看到被冻住的影阁成员，脸上还凝固着挣扎的表情。寒潭在谷心，潭水泛着诡异的绿光，水面漂浮着残碎的黑色布条，显然是影阁覆灭前仓皇撤离时留下的。

　　“活脉草长在潭底石缝里，得用灵力催开冰面。”苏晚从药篓里掏出个玉瓶，“这是清心散，等下破冰时浊气会往上涌，闻一点能定神。”

　　林风点头，运转灵力一掌拍向冰面。“咔嚓”一声巨响，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绿光从裂缝中溢出，带着刺鼻的腥气。他屏住呼吸潜入潭底，果然在石缝里看到一簇莹白的草叶，叶片上还挂着细小的冰珠——正是活脉草。刚要伸手去摘，潭底突然传来一阵搅动，无数黑色的触手从淤泥里窜出，缠向他的脚踝。

　　“是影阁的‘蚀骨藤’！”苏晚在岸上大喊，扬手将药篓里的灵草扔过来，“用这个砸它！”

　　林风认出那是苏晚刚采的“破邪草”，急忙抓过一把往触手上砸去。蚀骨藤遇破邪草立刻蜷缩起来，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趁机连根拔起活脉草，迅速上浮，刚钻出水面就剧烈咳嗽起来——潭底的浊气还是顺着口鼻渗了些进去，喉咙里又辣又痒。

　　“快服清心散！”苏晚递过玉瓶，看着他发紫的嘴唇皱眉，“都说了让你等援军来了再动手，偏要逞强。”

　　林风笑了笑，将活脉草塞进她手里：“早一天修好琴，就能早一天弹《清心诀》给三师叔听。”他望着潭底渐渐沉下去的蚀骨藤，忽然想起三师叔布帛里的最后一句：“藤断草生，方是归途。”原来所谓归途，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带着回忆，把残缺的日子一点点补完整。

　　回到宗门时，夕阳正染红西山大半。林风刚踏进前殿，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音，虽然生涩，却带着熟悉的旋律——是《清心诀》。循声走去，只见沈彻正坐在那架修好的古琴前，手指笨拙地在琴弦上摸索，旁边站着几个小弟子，手里捧着乐谱小声提示：“沈师兄，下一个音是‘羽’……”

　　“让我试试。”林风走过去，沈彻连忙起身让开。他坐下时指尖还带着潭水的凉意，触到冰蚕丝弦的瞬间，琴弦竟发出一声清越的共鸣。音符流淌而出，比记忆里三师叔弹的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轻快，像初春融雪的溪流。

　　小弟子们渐渐围拢过来，苏晚也找了个石凳坐下，手里还在捣着活脉草。夕阳透过窗棂落在琴上，将林风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祠堂里三师叔的牌位重叠在一起。

　　“林师兄，”一个小弟子怯生生地问，“三师叔……真的能听到吗？”

　　林风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那里正升起第一颗星，像极了三师叔当年教他们认星象时指过的那颗“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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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的。”他重新拨动琴弦，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一直都在。”

　　琴音再次响起，这次更稳了些。沈彻悄悄退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弟子摆手示意别打扰。晚风穿过前殿，卷起地上未扫尽的灰烬，那些曾经的误解、仇恨、伤痛，仿佛都随着琴音渐渐消散。远处传来弟子们操练的喝声，夹杂着药圃里灵草生长的“簌簌”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林风弹到高潮处，忽然感觉到琴弦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是有人在另一端轻轻应和。他抬头望向祠堂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三师叔，你听，这一次，换我们来守护了。

　　夜色渐浓，琴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翅膀划破星空，留下淡淡的轨迹。前殿的灯一盏盏亮起，映着琴上跳动的烛火，也映着那些年轻的脸庞，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惶恐，只剩下对明天的笃定。

　　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模样——不是死守着过去的荣光，而是带着前人的期望，把日子过成他们曾向往的样子。琴音落时，林风将活脉草汁滴在琴弦上，莹白的草汁顺着弦纹渗入琴身，仿佛看到三师叔站在不远处，笑着点头。

　　“该给琴取个新名字了。”苏晚走过来，手里拿着块木牌，“就叫‘续弦’怎么样？”

　　林风接过木牌，在烛光下刻下这两个字，手腕转动间，仿佛听到了时光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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