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池现惑

　　灰雾终于散尽，通道尽头显出一道厚重石门，表面斑驳如枯骨，缝隙里渗出暗红血雾，触到陈浔手背时发出轻微嗤响，皮肤顿时泛起一层焦痕。

　　他收回手，袖角已被腐蚀出几个小洞。澹台静站在身后半步，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抚过白绸蒙眼的系带。

　　“这门……不是用来挡人的。”陈浔低声道，用剑鞘轻敲门面。声音沉闷，却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微弱震颤，像是敲在某种活物的壳上。

　　货郎之子缩在侧壁，喘息未定：“那它是干啥的？”

　　没人回答。澹台静忽然抬手，掌心朝向门缝，神识如细丝探入。片刻后，她嗓音清冷：“有血非血，有息非息。这不是池，是核。”

　　陈浔眼神一凝，正要再问，脚边一块碎石滚落，顺着门缝滑了进去。

　　刹那间，血雾暴涨三尺，门缝裂开寸许，一股浓腥扑面而来。透过缝隙，只见一片猩红翻涌，如同煮沸的浆液在深处滚动，水光映着石壁，竟泛出诡异的金纹。

　　“血池。”陈浔握紧情剑，指节发白。

　　三人沉默对视一眼。货郎之子想往后退，却被陈浔按住肩头：“别动。”

　　澹台静缓步上前，双足离门三尺处停下。她虽目不能视，却似能穿透石壁，感知那池中每一丝波动。忽然，她身形一晃，右手猛地撑住墙面。

　　“怎么了？”陈浔一步横移，挡在她前方。

　　“符文……”她声音微颤，“底部刻着长生祭纹，第七重回环……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陈浔瞳孔微缩。他知道那些符文——唯有圣女血脉可激活，一旦启动，便需以命引血，完成传承。可眼前这池水，分明无人施法，却自行脉动。

　　他俯身，用剑尖挑起一滴从门缝渗出的血珠。血珠悬空不落，反而微微震颤，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倒卷回池中。

　　“它认得家。”陈浔低声说。

　　货郎之子咽了口唾沫：“咱们……还进去吗？”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发出一声低沉嗡鸣，裂缝缓缓扩大。没有机关转动声，也没有灵力爆发，就像那门本就是一张皮，正被人从里面掀开。

　　三人戒备后撤，陈浔横剑于前，澹台静双掌微抬，灵力在掌心凝聚成薄霜状屏障。货郎之子抓起地上一块碎石，死死攥在手里。

　　门彻底打开。

　　巨大穹顶下，血池占据整个空间中央，直径不下十丈，池水如活物般缓慢起伏，表面浮着一层金红交织的纹路，正是长生一族失传已久的古祭图。池边立着八根黑石柱，每根柱顶嵌着一颗人眼大小的晶石，幽幽泛着暗光。

　　陈浔踏前两步，剑尖点地，一步步靠近池缘。他不敢大意，每走一步都试探地面是否触发机关。直到距池边五尺，才停住。

　　“这纹路……”澹台静站在后方，神识探出，声音愈发凝重，“它在模拟圣女之力。有人用外法，强行唤醒了传承阵基。”

　　“谁会这么做？”货郎之子喃喃。

　　“不是谁。”陈浔盯着池心，“是这池子自己想醒。”

　　他蹲下身，用剑刃轻轻拨动池面。血水未溅，反而如胶质般黏附剑锋，拉出一道细丝。他用力一扯，血丝断裂，断口竟收缩如肉芽。

　　澹台静忽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

　　“又怎么了？”陈浔立刻回头。

　　“它……感应到了我。”她扶住石柱，额角渗出细汗，“池底在呼唤。那种感觉……像血脉被拉扯。”

　　陈浔脸色一沉，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剑锋直指池心：“不管你是谁，别打她的主意。”

　　池水平静了一瞬。

　　接着，中央猛然隆起，一团血浆裹着黑骨破水而出，化作一只巨手，五指如钩，直抓三人所在方位！

　　“退！”陈浔暴喝，反手将货郎之子推向侧壁凹处，旋身挥剑斩向掌心。

　　剑刃切入血肉，发出沉闷撕裂声，只留下一道浅痕。巨手猛然甩动，掌风掀起腥浪，逼得陈浔连退三步，左肩旧伤因剧烈动作再度渗血，染红衣料。

　　澹台静双掌贴地，灵力瞬间铺展，一道半透明结界升起，堪堪挡住巨手推进之势。她呼吸急促，指尖发白：“它认出了我的气息——这池子在‘召唤’我！”

　　“那就让它召个够！”陈浔怒吼，情剑横斩，剑气划破空气，直劈巨手手腕。

　　血手微顿，五指张开，掌心竟浮现出一枚模糊印记——与澹台静腕间隐现的圣女烙印，形状一致。

　　澹台静浑身一震：“那是……传承印？不可能！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浔咬牙，再次冲上，剑光如瀑，接连斩在巨手关节处。每一击都带起大片血雾，可伤口转瞬愈合，仿佛取之不竭。

　　货郎之子蜷在岩隙中，见陈浔被逼至池边，猛然掷出手中秋石。石块砸在巨手背侧，血浆飞溅，虽无实质伤害，却让巨手微微偏转。

　　就这一瞬，陈浔抽身跃回，落地时单膝跪地，喘息粗重。他抹去脸上血污，目光死死盯住池中。

　　澹台静撑着结界，声音发紧：“这池子……用了我的血为引，模仿圣女之力，但它缺最后一道命契——真正的传承者。”

　　“所以它想抓你进去？”陈浔抬头。

　　“不是抓。”她摇头，“是融合。它要把我拖进去，补全阵法。”

　　陈浔冷笑：“做梦。”

　　他站起身，左手扶住澹台静肩头，低声道：“能撑多久？”

　　“三息之内，它破不了结界。”她答。

　　“够了。”他松开手，向前两步，情剑斜指地面，“我来引它出来。”

　　“别冲动！”澹台静急声，“你不是它的对手！”

　　“我不是要赢。”陈浔回头，眼神平静，“我是要它看清楚——谁才是她要的人。”

　　话音落下，他猛然割开手掌，鲜血顺着剑脊流淌，滴入池中。

　　血珠落入水面，未散。

　　整片池水骤然沸腾，金红符文疯狂旋转，巨手轰然拍下，直取陈浔头顶！

　　他不闪不避，举剑迎上。

　　剑与血手相撞，爆开一团腥雾。陈浔被震得虎口崩裂，情剑几乎脱手，但他死死握住，剑柄上的血迹与他掌心血混作一处，顺着纹路缓缓滑落。

　　澹台静双掌压地，结界光芒骤亮，硬生生将巨手推回半尺。

　　货郎之子瞪大双眼，看着陈浔站在血池之前，左肩渗血，右手持剑，掌心血不断滴落，却始终未退半步。

　　池中巨手悬停半空，五指缓缓收拢，又慢慢张开，掌心那枚传承印，竟开始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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