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药香寻

　　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浔剑尖一点地面，翻身撤步，左手将澹台静护在身后。白烟未散，他低声道：“走侧廊。”货郎之子咬牙撑起身子，三人贴着石壁疾行，避开主道烛光投下的影线。

　　鼻端药香再度浮现，比先前清晰许多——不是刺鼻丹火，也不是腐草霉味，而是一种干枯植株经年焙烤后渗出的微苦气息，夹杂着些许金属锈味。陈浔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墙角一道窄缝，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温热与药尘。

　　“这边。”他低声说，领头拐入偏廊。

　　通道低矮，仅容一人通行，两侧石砖潮湿发黑，偶尔可见斑驳血迹擦痕。越往里走，空气越暖，药味渐浓，混着某种动物皮毛烧焦的气味。尽头处铁门半开，门轴锈蚀，微微晃动，内里烛火摇曳，在地上投下交错光影。

　　陈浔抬手示意二人止步，自己猫身潜入。

　　屋内不大，四壁皆是木架，层层叠叠摆满陶罐、瓷瓶，有的封蜡完好，有的敞口露芯，干枯藤蔓如死蛇盘绕瓶口。正中一张石案，刻着“解瘴九方”四字，笔锋凌厉，似以利器划成。案上摊开一卷残册，墨迹斑驳，另有一枚铜匙斜搁其旁。

　　他快步上前，翻动残册。第一页写着“血蛊克剂”，第二页是“尸毒压制方”，第三页却突然转为小字朱批：“情蛊体虚者，唯‘凝魂露’可续灵气。”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下。下方绘有一图——玉瓶细颈，瓶底浮光流转，旁注三字：“藏密室。”

　　陈浔目光一凝，又往下翻。纸页破损严重，只剩一角残留文字：“……露需以月华浸七夜，再引纯阳之气激活，方可入口。”

　　他合上册子，扫视四周。墙上有个凹槽，形状奇特，似钥匙孔，但非寻常样式。正思索间，耳畔忽闻一丝极轻的机括响动。

　　寒意自背脊升起。

　　他旋身横剑，情剑剑柄撞开一道刺向腰际的黑影。双刺交击，火星迸溅，对方力道极沉，招式紧凑，专攻下盘三寸，步步紧逼。

　　黑袍守卫单膝点地，右刺已被挑飞，左刺仍死死抵住情剑剑身，双眼泛红，嘴角抽搐。陈浔膝盖压其大腿，剑尖抵喉，声音冷如寒铁：“凝魂露在哪？怎么用？”

　　守卫不答，喉间发出咯咯声响。

　　澹台静靠在门框边，神识铺展，忽然急道：“他嘴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守卫脖颈青筋暴起，嘴角溢出黑血，瞳孔瞬间涣散，身体剧烈抽搐，七窍流出乌黑液体，顷刻气绝。

　　陈浔松手后退，眉头紧锁。这人宁死不言，显然是死士无疑。

　　货郎之子扶墙进来，喘息道：“他……是不是咬了毒囊？”

　　“嗯。”陈浔蹲下搜身，从守卫腰间摸出一枚铜牌，正面刻“戊字七号”，背面无纹。再探怀中，只有一小布囊，内藏三粒灰白色药丸，尚未启用。

　　他起身环顾，视线落在石案另一角。那里压着一张薄皮纸，边缘焦黄，像是从大火中抢出。纸上画着一把钥匙轮廓，与墙上凹槽完全吻合，旁边还标注一行小字：“寅时三刻，风眼开启，可启机关。”

　　“这是密室钥匙图。”货郎之子凑近，“我能描下来。”

　　“你先画。”陈浔将纸递过去，自己转向药架。

　　一瓶瓶查看，多数无名无标，唯有最底层一个暗青瓷瓶，瓶塞用赤蜡封死，瓶颈缠着红线，线上系着一片枯叶。他取下细看，叶脉呈放射状，形似蜘蛛网，触之微颤，竟仍有灵性残留。

　　“这个像不像册子里说的凝魂露？”货郎之子抬头问，手中炭条已在纸上勾出钥匙轮廓。

　　陈浔摇头：“不确定。但这叶子……和我小时候在镇外山谷见过的一种‘醒神草’很像，据说能唤醒将散之魂。”

　　澹台静倚门而立，气息依旧虚弱，却缓缓道：“让我感知一下。”

　　陈浔迟疑片刻，还是将瓶子递到她掌心。

　　她指尖轻抚瓶身，神识探入，片刻后眉心微蹙：“里面有微弱灵气波动，但被封印压制。若强行打开，可能引发反噬。”

　　“那就先不动它。”陈浔接过瓶子，收入怀中贴身存放，“先把钥匙图弄好。”

　　货郎之子描完最后一笔，双手微抖：“画好了。”

　　“收好。”陈浔点头，目光扫过全屋，确认无其他线索后，低声道：“离开这里。”

　　三人退出药室，陈浔顺手带上门，却发现门轴锈死，只能虚掩。他皱眉，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卡入门缝底部，确保推门会有异响。

　　藏身于门外转角阴蔽处，他靠墙调息，左肩旧伤隐隐作痛，方才格挡时震到了筋络。澹台静坐在角落，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默默运转残余灵力稳固根基。

　　货郎之子盯着手中图纸，忽然道：“风眼开启……是指什么？”

　　“可能是机关定时启动。”陈浔望着斑驳石壁，“或者某种气流变化。”

　　话音未落，他目光忽然一滞。

　　墙面上几道刻痕映入眼帘——原本以为是岁月侵蚀的裂纹，此刻细看，竟是人为所刻。三横、两竖、一勾，排列无序，却又似有规律。中间一道深痕末端，还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形如弯月抱星。

　　他伸手抚过那道刻痕，指尖传来粗糙质感。

　　“这不是随便划的。”他说，“有人留下记号。”

　　货郎之子凑近：“会不会是以前关在这里的人？”

　　“不清楚。”陈浔凝视着那弯月符号，忽然想起什么，“静，你之前说过，长生一族有些秘传符文，是用神识才能辨认的古老文字。”

　　澹台静轻轻颔首：“若有足够灵力，我可以试。”

　　“等恢复些再说。”陈浔收回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记号的意思。”

　　他站起身，望向走廊深处。远处隐约有巡逻脚步声传来，节奏缓慢，尚未靠近。

　　“我们不能久留。”他说，“但也不能乱闯。”

　　货郎之子握紧图纸：“下一步怎么办？”

　　陈浔看着墙上刻痕，沉默片刻，忽然从腰间取出牛皮革带，撕下一截布条，绑在离地三尺的石棱上。

　　“做个标记。”他说，“回头再来时，不会错过。”

　　布条悬垂，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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