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破瘴行

　　守卫的目光在风中停留片刻，终于转身。那串骨铃随着他的步伐渐行渐远，最终没入浓雾深处。门内钟声未再响起，唯有雾气缓缓合拢，如巨口闭唇。

　　陈浔从岩后悄然起身，脚步轻得像踩在刀尖上。他回头示意，澹台静立即会意，指尖微动，神识铺展而出，扫过门前空地。货郎之子蜷在巨石之后，双手紧握短匕，指节发白，却一声未吭。

　　“他走了。”陈浔低声说，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沉睡的恶兽。

　　澹台静缓步上前，虽目不能视，却能感知那扇巨门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她停在离门三丈处，掌心虚悬，似在触摸无形的屏障。

　　“那根丝线还在震。”她说。

　　陈浔皱眉，回头看向那根几乎透明的细丝。它仍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过琴弦，余音未散。

　　“不能再碰。”他说，“它不只是警戒，更像是阵法的脉络。”

　　货郎之子挣扎着撑起身子，右腿伤处渗出血迹，但他还是挪到了二人身边。“这门……真的进得去吗？他们都说血渊是死地，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

　　陈浔没有回答。他盯着那扇门，目光落在中央最密集的一片符文上。那些纹路如同活物，在漆黑门面上缓缓蠕动，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是呼吸。

　　他忽然抬手，解下肩头缠绕的布条，将情剑重新裹紧。左肩伤口因动作牵扯而渗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

　　“让我试试。”

　　澹台静侧首：“你刚受过反噬，经脉未稳。”

　　“那就更快一点。”他已迈步而出。

　　脚下一顿，身形如箭离弦，直扑巨门。情剑出鞘半寸，剑锋未触门身， лnшь一道红光骤然炸裂！符文瞬间亮起，如万千血虫苏醒，层层叠叠翻涌而上。

　　陈浔剑势不收，一斩而下！

　　剑锋劈中门心刹那，整座巨门轰然一震。符文爆发出刺目血芒，一股巨力顺着剑身直冲而来，撞入经脉。他右臂剧麻，虎口崩裂，鲜血顺剑柄滑落，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人影倒飞，重重砸在岩壁之上，喉头一甜，强行咽下。

　　“陈浔！”货郎之子惊叫。

　　澹台静已闪身至他身旁，一手扶住其背，灵力悄然探入。她眉头微蹙：“经脉震荡，右臂筋络受损，不能再发力。”

　　陈浔咬牙站起，抹去嘴角血痕，将情剑横于胸前。“硬闯不行。”

　　“不是不行。”澹台静转向巨门，双目蒙绸，却似能穿透黑暗，“是方向错了。这不是封印门，是祭坛的延伸——以百年怨煞为引，借死魂之力维持运转。你刚才那一剑，等于往火堆里泼油。”

　　货郎之子听得茫然：“那……怎么破？”

　　“需逆推其律动节点。”她伸出两指，凌空轻划，指尖泛起淡淡银光，“此阵有节奏，每隔七息一次脉动，若能在脉动间隙注入反向灵力，便可松动一丝缝隙。”

　　陈浔凝神：“你能做到？”

　　“可以试。”她缓缓跪坐于地，十指结印，掌心朝上，“但我施术时无法分神，需你护法。一旦有人靠近，或阵法突变，立刻打断我，带我后撤。”

　　陈浔点头：“交给我。”

　　澹台静闭目调息，周身气息渐渐沉凝。一圈微弱灵光自她衣角蔓延开来，如月晕般笼罩身周三尺。她口中默念古咒，音节低沉却不显滞涩，反而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陈浔退至左侧岩壁之下，情剑横握，目光紧盯大门与四周。货郎之子也拖着伤腿靠了过来，将短匕插在身前地上，双手撑地，死死盯着来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雾气依旧厚重，但已不再流动。天地仿佛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连风都停了。

　　七息。

　　又七息。

　　澹台静的手指突然微颤，指尖银光一闪，一道细若游丝的灵线自她掌心射出，直奔巨门前三寸虚空。灵线悬停片刻，竟开始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缓缓游走，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她在画阵。”货郎之子喃喃。

　　陈浔屏息，右手紧握剑柄，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刻痕。他知道，此刻任何干扰都可能让灵线断裂，前功尽弃。

　　忽然，巨门上的符文微微一顿。

　　紧接着，所有纹路同时黯淡了一瞬，像是心跳漏拍。

　　就是现在！

　　澹台静双手猛然合十，灵线骤然绷直，直刺向前，正中门面某一点！

　　嗡——

　　一声低鸣自地下传来，仿佛有巨钟轻震。那点被击中的符文竟微微凹陷，周围纹路出现短暂紊乱，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转瞬即逝。

　　陈浔瞳孔一缩。

　　有效！

　　可就在这刹那，整扇门猛然一震，所有符文齐齐亮起，红光如潮水般翻涌，竟顺着那道灵线反扑而来！

　　澹台静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断！”她急喝。

　　陈浔反应极快，情剑出鞘半寸，剑气横扫，精准斩断空中灵线。红光戛然而止，退回门内。

　　巨门恢复原状，符文继续蠕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澹台静跌坐在地，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如纸。陈浔立刻蹲下，一手扶住她肩头。

　　“怎么样？”

　　“没事。”她喘息着摇头，“只是被反噬了一下。阵眼找到了，就在门心偏左三寸，但必须连续三次同步脉动，才能撕开足够大的口子。”

　　“需要多久？”

　　“每次间隔七息，中间不能出错。”她抬头，面向陈浔的方向，“下次，我会用更短的灵线，减少被反扑的机会。”

　　陈浔沉默片刻，忽然将情剑插入地面，左手按住右臂经脉，用力一掐。一阵剧痛让他眼神清明几分。

　　“再来。”

　　货郎之子看着两人，忽然开口：“我……我能做什么？”

　　陈浔看了他一眼：“守住后路。如果有人从谷外过来，立刻示警。”

　　少年点头，拖着伤腿回到巨岩之后，抓起一把沙土握在手中，准备投掷警示。

　　澹台静再次调息，灵力缓缓凝聚。这一次，她没有再画完整阵图，而是只凝出一点银芒，悬于指尖。

　　七息。

　　她睁眼，银芒疾射！

　　灵线精准命中同一位置。符文再次紊乱，裂缝稍长。

　　陈浔屏息，右手已搭上剑柄。

　　第三次脉动来临前，他忽然察觉不对——门缝中渗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怨煞，而是夹杂着一丝腥甜，像是血刚从血管里流出的味道。

　　他心头一紧。

　　澹台静指尖再动，银芒第三次射出！

　　就在灵线即将命中之际，整扇巨门猛然一震，所有符文同时爆亮，一道血色光柱自门心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大地颤抖，雾气翻腾，远处山壁传来碎石滚落之声。

　　澹台静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仰倒。

　　陈浔一把抱住她，翻身将她护在怀中，情剑拔地而起，横于身前。

　　血光未散，巨门表面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形轮廓，似在门后凝视。

　　澹台静靠在他臂弯里，声音虚弱却清晰：“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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