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碎裂的拼图与完整的名字

　　第五百零七章 碎裂的拼图与完整的名字

　　李家的客厅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苏婉清已经带着念清离开了，临走时念清还回头看了海生一眼，小脸上满是委屈和不解，那眼神像根针，深深扎进他心里。

　　王慧兰叹了口气，把一杯温水放在海生面前：“海生，不管发生啥，你都得挺住。悠悠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海生没说话，只是盯着茶几上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抱着婴儿，笑得温柔，眉眼间的弧度、嘴角的痣，甚至连左耳后那点朱砂痣，都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站起身，踉跄着走进书房，从抽屉里翻出那个陈旧的木盒。打开盒子，半枚港口设计图碎片、那封未拆的信、还有那本画满港口图纸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里面，像在等待被唤醒。

　　他颤抖着手拿起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个小小的旋转木马旁边，写着“念清的游乐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等念清三岁，就带她去迪士尼，补上所有的陪伴。”字迹苍劲有力，是他的笔迹，错不了。

　　“念清……”海生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那行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他想起四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飞机失控下坠时的失重感，想起坠入海水瞬间的冰冷，想起被渔民救起时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活下去”。他以为那些破碎的记忆只是幻觉，以为“海生”就是他全部的人生，可现在看来，那只是被尘封的过去，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他拿起那封信，重新拆开。上次只看到一半就被打断，这次他一字一句地读着，苏婉清的字迹仿佛就在眼前：

　　“阿羽，董事会又在逼我交权了，他们说你失踪超过三年，按规定要重新选举董事长。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就像你说的，星罗礁的蓝花楹还没等到我们一起看花期。

　　念清今天会叫‘爸爸’了，虽然发音还不清楚，但我录了音，等你回来听。她长牙了，老是咬我的手指，疼是疼，可心里甜得很。

　　你设计的星罗礁港口昨天通过了验收，工人们说这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口，我替你去剪了彩，站在台上的时候，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

　　信的最后，是用红笔写的一句话：“阿羽，我和念清等你回家，等多久都等。”

　　海生把信纸按在胸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那些被遗忘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

　　星罗礁的蓝花楹下，苏婉清穿着白大褂，笑着对他说：“林羽，等港口建好了，我们就在灯塔旁盖座房子，种满蓝花楹。”

　　医院的产房外，护士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出来，告诉他“是个女儿”，他激动得手足无措，第一次抱孩子时差点摔了，苏婉清在病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念清满月那天，他抱着她在星罗礁的沙滩上散步，海风拂过，女儿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软软的，暖暖的……

　　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羽。

　　原来他不是凭空出现在滨海，是因为飞机失事失去记忆，被渔民救起后，凭着潜意识里对“家”的执念来到这里。

　　原来他不是只有李悠然，他还有一个等了他四年的女人，和一个从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女儿。

　　“啊——”海生捂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记忆的碎片像玻璃碴，扎得他头痛欲裂。一边是苏婉清和念清四年的等待，是他作为林羽的责任和血脉；一边是李悠然温暖的陪伴，是他作为海生最珍视的幸福。这两段人生像两条平行线，却在这一刻残忍地交汇，让他无处可逃。

　　卧室里，李悠然靠在门后，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海生压抑的痛苦声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让她眼泪掉得更凶。

　　她不是不相信海生，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那个每天陪她逛早市、帮她修自行车、会把草莓最甜的部分留给她的海生，怎么会突然变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

　　她想起海生第一次为她做草莓酱时的认真，想起他把她从自行车上捞进怀里时的紧张，想起他看着她时眼里化不开的温柔……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悠悠……”海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浓浓的沙哑和疲惫，“我能进去吗？”

　　李悠然没说话，只是背靠着门，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门被轻轻推开，海生站在门口，眼睛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悠悠，”他走到她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真的……忘了。”

　　“忘了？”李悠然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所以你现在记起来了？你是林羽，是念清的爸爸，是苏婉清的……丈夫？”

　　“我和婉清没有结婚，”海生赶紧解释，“我们只是……在一起很多年。四年前我出事后，她一直帮我守着林氏集团，照顾念清。”

　　“那我呢？”李悠然的声音带着哭腔，“海生，那我算什么？你在我身边的这三年，又算什么？”

　　“悠悠，”海生伸手想抱她，却被她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对我来说，这三年不是假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逛早市、修自行车、看你做草莓酱……都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我是海生，也是林羽，但不管是谁，我对你的心都是真的。”

　　“可你是别人的爸爸了，”李悠然的眼泪掉得更凶，“念清那么小，她不能没有爸爸。苏小姐等了你四年，她也不能没有你。我……我该怎么办？”

　　海生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李悠然，是他的出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现在又要因为这迟来的记忆，让她陷入痛苦。

　　“我不知道，”海生的声音哽咽了，“悠悠，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不管你，永远不会。”

　　“可你该回去的，不是吗？”李悠然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林氏集团需要你，念清需要你，苏小姐也需要你。你属于那里，不属于我这里。”

　　“不是的！”海生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我属于哪里，我说了算！我是林羽，但我也是海生，是你的海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李悠然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痛苦和坚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想相信他，可现实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有他的责任，她有她的骄傲，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累了，”李悠然抽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海生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海生重新拿起那个音乐盒——是苏婉清落在沙发上的。他打开音乐盒，《星罗礁的海风》旋律缓缓流淌，盒子里嵌着的照片上，年轻的他和苏婉清笑得灿烂，背景是星罗礁的灯塔和成片的蓝花楹。

　　他想起苏婉清说的话，想起念清哭着要爸爸的样子，想起林氏集团那些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的董事，心里一片混乱。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海生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港口设计图笔记本，看着那封未寄完的信，看着那个旋转木马图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林羽”这个身份的重量。

　　他是林羽，他要回去给苏婉清和念清一个交代，要回去守住林氏集团，守住他和苏婉清一起打拼的事业。

　　可他也是海生，他舍不得李悠然，舍不得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家，舍不得那些和她一起度过的、平凡却温暖的日子。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他的心。海生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两个名字：

　　林羽。

　　海生。

　　然后，他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草莓，像极了李悠然最喜欢的那种。

　　或许，他不必非要在两个身份之间做选择。他可以是林羽，承担起该有的责任；也可以是海生，守护着想要的幸福。

　　只是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他不知道李悠然会不会原谅他，不知道苏婉清能不能接受，不知道念清能不能理解这个突然出现的爸爸还有另一个“家”。

　　但他知道，他不能逃避。

　　海生合上笔记本，站起身看向窗外。雨幕中的滨海城灯火璀璨，李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像一双温柔的眼睛，在等他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音乐盒。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勇敢面对。因为他是林羽，也是海生，是两个身份的总和，是需要同时守护两份牵挂的男人。

　　（本章约9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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