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诸事不顺

　　01

　　接下来的一周，齐雨儿成了小区快递站最熟脸的人。每天下班刚出地铁，她就直奔快递架，怀里抱着三四个印着“服饰箱包”的快递盒往家赶，连顺路买份晚餐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拆快递”的期待。购物软件的待收货列表里始终躺着两位数的订单，评论区的“显瘦”“亲肤”“拍照绝了”像魔咒，让她根本停不下下单的手。

　　可期待有多满，失望就有多沉。第一条碎花裙拆开时，布料糙得像砂纸，领口的线头一扯就掉，洗了半盆褪色的黄水；第二条波点裙版型松垮，裙摆歪得像被啃过，穿在身上活像套了个布袋；连她特意加钱买的“重磅棉麻”款，都软塌塌没型，胸前的印花模糊得只剩一团色块。

　　短短三天，她的沙发就被花花绿绿的裙子堆成了小山。每天晚上，她都蹲在地毯上分拣“退货”和“留用”，可翻来覆去挑遍了，手里的留用筐始终空空如也。“便宜没好货真是骗不了人。”她一边吐槽，一边把裙子塞进快递袋，贴上退货单。之前研究拍照姿势的热情淡了大半，连和利津讨论旅行细节时，语气都带着点烦躁。

　　周五晚上，她抱着最后一个快递盒回家，拆开是条白色蕾丝裙——图片里仙气飘飘，到手却发现蕾丝一碰就抽丝，内衬薄得透光。齐雨儿气得把裙子摔在沙发上，盯着满屋子待退的快递，突然觉得一阵荒诞：为了这些穿不了的裙子，她每天花两小时刷评论、半小时取快递、一小时打包退货，连之前定好“看两页专业书”的计划都彻底泡汤。

　　餐桌上的《门店空间规划与动线设计》还摊在原地，页脚被风吹得卷了边，上面落了点从快递盒上掉下来的泡沫粒。齐雨儿走过去，指尖拂过“货位优化”的标题，心里突然掠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既气裙子质量差，又隐隐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她拿起手机想再下单一条贵点的裙子，可看着购物车结算页面的金额，又想起陈哥给的《母婴店收纳安全标准》，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按下去。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跑到阳台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楼下的梧桐树笑出了声。这股兴奋劲儿让她连早餐都不想对付，找出很久没用的平底锅，煎了个金黄的荷包蛋，还煮了杯热牛奶，搭配着昨天买的全麦面包，慢悠悠地享受起早餐时光。

　　收拾完早餐残局，她没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刷手机，而是兴致勃勃地整理起衣柜。她把夏天的薄外套都翻了出来，一件件试穿搭配，想象着在海边拍照的样子。钩织剩下的毛线团滚到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突然想起可以钩个小渔网挂件当拍照道具，当即找出钩针，跟着短视频教程学了起来——这次的“三分钟热度”，因为有了明确的“海边用途”，竟然坚持了整整一个上午。

　　02

　　中午吃饭时，她甚至主动给莉莉发了段自己钩织的半成品视频，语气雀跃：“你看我钩的小挂件，到时候挂在沙滩包上超好看！等我回来给你带海边的贝壳。”莉莉笑着回复：“看你这状态，比中了奖还开心，玩得尽兴点！”

　　下午去上班的路上，齐雨儿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遇到同事打招呼，她笑着回应，眼底的青黑淡了许多，连之前让她头疼的站岗工作，都觉得没那么难熬了。偶尔想起母婴店的方案，心里会掠过一丝微弱的愧疚，但很快就被“旅行回来再想”的念头压下去。对现在的她来说，满心的兴奋早已盖过了所有烦恼，这份对远方的期待，成了她最近最好的“情绪解药”。

　　傍晚，齐雨儿刚把又一批退货打包好，手机就响了，是红彦的来电：“雨儿，出来喝酒！我刚发季度奖，老地方见，不准推辞！”齐雨儿看着满沙发的“废品”，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随手抓件外套就出门——最近的焦虑她都想借着酒精倒掉。

　　小区旁的小酒馆依旧是昏黄灯光配民谣。红彦已点好菜，面前摆着两瓶冰镇啤酒：“听说你要去海边？够潇洒。”他给齐雨儿倒满酒，“不过看你朋友圈天天晒快递，行头还没备好？”齐雨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笑着把买裙的糟心事倒出来，说着说着就扯到离婚的无奈、工作的失误，还有那个被她扔在一边的母婴店收纳项目。

　　酒精像潮水漫过情绪堤坝。红彦说自己分手的纠结，齐雨儿听着就代入了自己，眼泪混着啤酒沫往下掉。她一杯接一杯地灌，根本没顾上吃菜，到后来舌头打卷，嘴里反复念叨“我就是做不好”“不如出去玩”。酒馆打烊时，她站都站不稳，走路摇摇晃晃像踩棉花，是红彦半扶半拖把她送回了家。

　　红彦帮她输了密码就走了，叮嘱她“好好睡一觉”。齐雨儿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她摸索着去开玄关的灯，脚下却被刚拆的快递盒绊了一下——“哗啦”一声巨响，新买回来靠墙放的穿衣镜被撞得倒地，镜片瞬间摔得粉碎，锋利的碎渣溅到鞋柜和沙发底下，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酒意醒了大半。她蹲下身看着满地狼藉，伸手想去捡最近的一块碎渣，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胃里就翻江倒海。下一秒，她对着满地碎镜渣吐了起来，污秽物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场面狼狈到极点。

　　吐完后，齐雨儿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酒彻底醒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破碎的镜子、满地污秽、餐桌上积灰的专业书、沙发上待退的裙子，突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这哭声里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她以为旅行和酒精是解药，却发现只是把问题藏起来，逃避根本没用。

　　不知哭了多久，她踉跄着进卫生间用冷水洗脸。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嘴角还沾着污渍，像个逃兵。她深吸一口气，给红彦发了句“谢了，我没事”，然后找出厚手套、扫帚和拖把，开始一点点清理碎渣和呕吐物。玻璃渣要格外小心捡，污渍得用消毒水反复拖，等屋子恢复整洁时，天已经泛鱼肚白了。

　　03

　　她刷手机时刷到健身博主的视频，看着对方紧致的身材和饱满的状态，突然又动了心思：“不如先健身调整状态？身体好了，做事才有精力。”她当即在网上团了张健身周卡，连方案都没关就换了运动服出门。

　　健身房里人声鼎沸，齐雨儿对着各种器械手足无措，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女生主动走过来：“你是新手吧？我教你用椭圆机，不容易伤膝盖。”女生叫林薇，性格爽朗，健身经验丰富，手把手教她调整器械、规范动作，还跟她分享饮食心得。两人聊得投缘，健身结束后，林薇约她一起去喝杯小酒：“附近有家清吧氛围不错，正好放松一下。”

　　齐雨儿想着多认识个朋友也好，便答应了。清吧里灯光昏暗，驻唱歌手唱着舒缓的情歌，林薇点了两杯鸡尾酒，开始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起初聊得还算愉快，可喝到第三杯酒，林薇的话题就渐渐变了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齐雨儿的锁骨，笑着说：“雨儿，你长得这么漂亮，离婚了可惜了。其实我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都没你这么有味道。”

　　齐雨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端起酒杯掩饰尴尬：“我只是想交个朋友，健身互相督促。”“交朋友也分很多种啊。”林薇伸手想去碰她的手，语气暧昧，“我在本地人脉挺广的，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更多收纳客户，甚至给你投资开工作室。”

　　这话让齐雨儿瞬间没了兴致，甚至有些反感。她猛地抽回手，脸色沉了下来：“林薇，我想你误会了，我交朋友不图这些，也不想搞暧昧。”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语气也冷了下来：“装什么清高？出来喝酒不就是为了找个伴吗？”

　　齐雨儿再也坐不住了，拿起包站起身：“酒钱我AA转给你，以后不用联系了。”走出清吧，晚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又气又失望。她本想找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想到对方只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让她想起离婚前汪凯的敷衍，想起工作中同事的议论，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回到家，她把林薇的微信拉黑，然后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母婴店尺寸数据。刚才的不快让她突然明白，真正靠谱的关系、踏实的生活，从来不是靠“突发奇想”的社交就能得到的，而是要像测量尺寸一样，一步一步精准落实。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对着数据绘制库房平面图——这一次，她没有再分心，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天下午，齐雨儿如约去了母婴店。她带着卷尺、笔记本和相机，从库房的长宽高精确测量到货架的间距，把陈哥提的每一个需求都标注在本子上，遇到不懂的就当场拍下来发消息问胡姐。忙到天黑时，她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两页，手机里存了几十张现场照片，连库房通风口的位置都画了简易示意图。陈哥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着说：“这才对嘛，专业的事就得这么干。”

　　走出母婴店，齐雨儿浑身是劲，却也觉得腰酸背痛——太久没这么专注地干一件事，身体都有些吃不消。路过小区门口的健身房时，她突然灵机一动：“不如健身吧！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调整状态，说不定还能给收纳方案攒点灵感。”她当即办了张周卡，想着先试试水。

　　第二天一早，齐雨儿换上运动服去了健身房。她对着跑步机研究半天都没弄明白模式，旁边一个穿灰色运动背心的男生主动走过来：“我帮你调吧，新手用匀速模式最合适。”男生叫张扬，说话很热情，得知齐雨儿是第一次健身，还主动教她做热身动作，分享健身心得。两人聊得很投机，张扬说自己是做销售的，人脉广，得知齐雨儿在做收纳咨询，还拍着胸脯说“以后有客户给你介绍”。

　　健身结束后，张扬约她一起吃晚饭：“附近有家新开的烧烤店，味道超赞，我请客。”齐雨儿想着多认识个朋友也好，就答应了。可饭吃到一半，张扬的语气就变了，眼神总往她的领口瞟，还说“做收纳不如做我女朋友，我养你”，伸手想碰她的手。齐雨儿瞬间炸毛，猛地抽回手：“张先生，请你自重！”

　　张扬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愣住了，但他并没有立刻认错或者道歉，反而试图继续狡辩道：“哎呀，别这么认真嘛！我真的只是很喜欢你而已，所以才会忍不住和你开个小玩笑啦~”然而，齐雨儿似乎并不买账，只见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来，并迅速抓起放在一旁的挎包，头也不回地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同时嘴里冷冷地丢下一句：“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而且我非常讨厌别人对我开这种类型的玩笑！还有，这顿饭我们还是各付各的吧，等会儿我把该给你的钱转到你的微信上去。”说完这些话之后，齐雨儿便毅然决然地踏出了那家热闹非凡的烧烤店大门。此时此刻，夜晚凉爽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她那娇嫩白皙的脸颊，让她感到一阵惬意与舒适；但与此同时，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其中既有对齐雨儿刚才那种轻浮态度的气恼愤恨之情，又有暗自庆幸自己并未因一时心软想要结交朋友而选择忍辱负重、委屈求全的侥幸心理……

　　回到家，齐雨儿把张扬的微信拉黑，然后翻开自己的收纳方案。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她突然觉得，真正值得投入精力的，从来不是那些萍水相逢的“人脉”，而是自己想做好的事。她给胡姐发了条消息：“胡姐，周末有空吗？想请您帮我看看母婴店的方案初稿。”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沉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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