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与棋手的交易

　　会议室内的星图，随着司空镜那张凝重的面孔一同熄灭。

　　跃迁结束后的宁静，被一种更为沉重的压力所替代。

　　李炽、韩雪、夜辰，三人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他们看着苏璇，看着她是如何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向一位联邦的顶尖人物下达了近乎命令般的“通告”。

　　那不是商议，不是请求。

　　而是棋手在落子前，告知对手“我要走这一步”的宣告。

　　你，要么配合，要么……被棋盘碾碎。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份冲击中时，苏璇站直了身体，只留下一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

　　“等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并非消失，而是在原地“淡化”，像一个写入空气中的数据被删除，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痕迹。

　　李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过一把冰冷的空气。他引以为傲的火焰感知，在那一刻完全失效，根本捕捉不到任何能量的逸散。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

　　星海第一高级学院，校长办公室。

　　古朴的红木办公桌后，司空镜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茶具。

　　沸水冲入紫砂壶中，氤氲的白气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清雅的茶香。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对面的位置上，却摆好了一只温热的青瓷茶杯。

　　他在等。

　　忽然，他身后那片摆满了古籍的书架前，光影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扰动，如同夏日午后被炙烤的空气。

　　一道身影，就那么从虚无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司空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拿起茶壶，将一泓琥珀色的茶汤，稳稳地注入对面那只空杯之中，发出一阵清悦的声响。

　　“坐吧。”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出现在座位上的苏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苏璇这种神出鬼没的登场方式，表现出半分异样。仿佛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会面方式。

　　苏璇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银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沉。她没有说话。

　　司空镜也不急。

　　他为自己也斟满一杯，端起来，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掌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

　　“【神国之环】。”

　　良久，司空镜开口了，声音低沉，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天穹集团耗费三代人的心血，动用七颗资源星的产出才建成的太空城。你的目标，比我想象中任何一个都要庞大。”

　　他看着苏璇，试图从那张精致到近乎非人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但失败了。那里只有一片平静的虚无。

　　“启明星矿区发生的一切，我通过一些不该有的渠道，‘看’到了。”司空镜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虽然很模糊，但足够了。”

　　苏璇终于有了动作。

　　她伸出手指，端起了那杯茶，凑到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

　　茶水的温度，茶叶的芬芳，这些信息在她的感知中被迅速解析，但她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司空镜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知道，任何试探和迂回，在这个少女面前都毫无意义。

　　“我不会问你的力量来自哪里，那就像蝼蚁去探究天空为何广阔一样愚蠢。”他凝视着苏璇的眼睛，那双银色的瞳孔让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

　　“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的立场是什么？人类，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解剖刀，直指所有事件最根本的核心。你是谁？你为何而战？

　　苏璇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比刚才更清晰的声响。

　　她抬起眼，银色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直视着司空镜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数据流，没有电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反问道：

　　“校长，当蚂蚁的巢穴即将被洪水淹没时，一个恰好路过的人，是应该选择旁观，还是选择为它们移开一块挡路的石头呢？”

　　这个比喻，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司空镜的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蚂蚁……巢穴……路过的人……

　　这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

　　在他眼中关乎联邦存亡、人类未来的顶层博弈，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蚂蚁的战争”。而她，是那个拥有绝对力量，可以随意决定是否“插手”的“路人”。

　　她的行为，不取决于“立场”，不取决于“阵营”，甚至不取决于“善恶”。

　　只取决于她那一瞬间的“判断”，或者说，“兴趣”。

　　一股寒意从司空镜的心底升起，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更高等存在时，油然而生的、属于整个文明的孤独感。

　　原来，人类，从不是宇宙的主角。

　　许久，司空镜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他缓缓靠回椅背，原本挺直的腰杆，在这一刻竟有些微的松弛。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释然，也带着一股决绝。

　　“我明白了。”

　　他看着苏璇，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既然如此，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帮助。但作为‘人类’的一员，我愿意以这个身份，与你做一笔交易。”

　　棋手，就要用棋手的语言来对话。

　　“你要清场，我就给你清场。”司空镜的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会动用我能调动的最高权限，命令联邦第三边境舰队，以‘反恐军事演习’为名，在四十八小时内，彻底封锁【神国之环】所在的整个‘天马座T-9’星域。”

　　“任何船只，不得进出。任何通讯，都将被截断。那里会成为一座绝对的孤岛。”

　　这已经不是“掩护”，而是公然动用联邦的军事力量，为一场针对九大财阀之一的“私人行动”，拉起警戒线。这背后需要承担的政治风险，足以让任何一个联邦高层万劫不复。

　　苏璇安静地听着，银色的瞳孔里不起波澜。

　　司空镜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摧毁‘教授’和他背后的【方舟计划】之后，所有相关的技术资料，特别是关于‘如何人为制造伪神’的那一部分核心数据，必须完整地交给我。”

　　他看着苏璇，眼神中透出一种沉重的意志。

　　“联邦内部，有太多人还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看不见真正的威胁。我需要一份足够分量的‘证据’，去敲醒那些装睡的人。”

　　他需要用“神庭”的技术，去说服联邦的顽固派，让他们明白，敌人已经可以将屠刀架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苏璇的目光低垂，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0.1秒……0.2秒……0.3秒……

　　在司空镜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时，苏璇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以。”

　　一个简单的词，敲定了这笔足以改变人类历史走向的交易。

　　“但我要的，是绝对的‘清场’。”苏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老人，声音比之前更加冷冽。

　　“在我的‘演出’结束前，我不希望有任何‘观众’在场。无论是联邦的，还是其他任何势力的。”

　　“演出”……

　　司空镜咀嚼着这个词，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彻骨的距离感。

　　“好。”他郑重地应承下来。

　　苏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的身影再次在空气中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一滴墨，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杯她仅仅呷过一口，却已经开始慢慢变凉的茶。

　　司空镜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久久没有动弹。他看着苏璇刚才坐过的位置，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超然物外的气息。

　　他刚刚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与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现象”做了交易。

　　他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并同意为她清扫出了一片最华丽的舞台。

　　良久，他拿起自己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那份沉重。

　　赌局已经开始。

　　而他，亲手将那枚最不可预测、也最致命的棋子，推入了整个棋盘的中央。
　　http://www.yqzw5.cc/yq46922/22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qzw5.cc。言情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yqzw5.cc